一汪水, 成就运河之缘
8月16日,第十届茅盾文学奖揭晓,梁晓声《人世间》、徐怀中《牵风记》、徐则臣《北上》、陈彦《主角》、李洱《应物兄》五部作品上榜。其中,作为“茅奖”史上最年轻的得主之一徐则臣,是一位与淮安有着特殊情缘的“70后”作家。
8月17日,徐则臣接受了融媒体记者连线。分享了“茅奖”作品《北上》的创作经过,以及自己与淮安多年的故事。
据了解,茅盾文学奖是由中国作家协会主办,根据茅盾先生遗愿,为鼓励优秀长篇小说创作、推动中国社会主义文学的繁荣而设立,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奖项之一。
此次获奖,徐则臣表示意外的同时,非常高兴,也很感谢茅奖的鼓励。“当天,我正在上海参加书展,获奖消息还是从朋友口中得知的。”在徐则臣看来,“写作如同踢球,获奖好比进球,进球当然值得高兴。但进球只是球员的职责之一,一直在场上奔跑才是球员应该做的事情,作家也应该如此。写作是一个人孤独地战斗,内心渴望能够有呼应,哪怕这个呼应是个批评。现在是一个奖项、一个奖励、一个肯定,那当然更好,让我觉得吾道不孤。”
提及小说《北上》的源起,徐则臣将其归于自身对水的亲近以及在运河边的生活经历。出生于连云港市东海县的徐则臣,家后面就有数条河流。初中时,他前往镇上读书,学校门口便是江苏最大的运河——石安运河。“一到冬天,学校自来水管结冰封冻,大家就端着脸盆拿着牙刷往校门口跑,就在运河边刷牙洗脸。”成年后,徐则臣在“运河之都”美誉的淮安工作生活的几年里,每天在京杭运河的两岸穿梭,耳闻目睹的一切促使他重新审视运河与城市的关系。
正是基于对大运河淮安段的见识与理解,成就了小说《北上》。二十年来,大运河淮安段成了他小说写作不可或缺的背景。“《花街》《石码头》,我最早像样的一批小说里,大运河淮安段作为背景就被凸显出来。随着对这个河段的了解越来越多,在我的认知中,这条河越来越长,直到它长到1797公里,变成京杭大运河的时候,我想到了可以把这条河作为主角来写的时候,就有了耗时四年的《北上》。”
据悉,小说《北上》阔大开展,气韵沉雄。以历史与当下两条线索,用精妙的镶嵌结构、圆熟细致的叙述、针脚绵密的细节,讲述了发生在京杭大运河之上几个家族之间的百年“秘密”。作者力图穿越历史的时空,探讨运河对于中国政治、经济、地理、文化以及世道人心变迁的重要影响,书写百年来大运河的精神图谱和一个民族的发展史。
一群人, 牵引文学笔触
从《耶路撒冷》《王城如海》到《北上》,徐则臣如其书中所写:“大水汤汤,溯流北上”,以宏阔、悲壮、沧桑的写作风格卷席文坛,成为了“70后”作家中的领军者。长篇小说《耶路撒冷》获第五届老舍文学奖;短篇小说《如果大雪封门》获第六届鲁迅文学奖。此外,部分作品被翻译成德、英、日、韩、意、蒙、荷、俄、阿、西等十余种语言。
“之前的写作多数是写当下、写城市,小说时间、空间跨度不大,《北上》是第一次大篇幅触及历史,也是时间和空间跨度最大的一部小说,所以写得很艰难。”徐则臣坦言,决定要写《北上》时,他曾自信的认为自己对运河很了解,“闭上眼,脑海中就能自然浮现起运河的脉络。”但真要写,“才发现运河其实是望远镜里的运河,要落实到一个个细节,要每一笔每一划交代清楚,望远镜远远不够,还需要显微镜、放大镜。”
为此,徐则臣做了大量的“功课”。京杭大运河流经4个省2个直辖市共18个市、区,全长1797公里,贯通五大水系。2014年至2018年,他利用出差、返乡等机会一次次南下,4年里竟然把运河丈量了一遍,现场感受各个河段运河水的流向、岸边的植被等。同时,在不同水域有针对性地做了田野调查,解决他对运河本身的一些疑问,包括地形地貌、历史上的多次改道等。此外,还搜集了大量关于运河的绘本、照片、电影、地图等资料。写完小说后,为了确保历史细节没有硬伤,徐则臣还请了两位专家来审读。他希望《北上》不仅从文学意义上经得起推敲,从史学、地理、文化的角度也要经得起推敲,要最大限度、最真实地保留历史和现实的细节。
《北上》这一部以运河为主题的30万字小说,有三分之一与淮安有关。徐则臣解释说,一是因为自己对淮安这座城市非常眷念,这里有很多他的师长、亲人、朋友,情到深处句便工。二是因为从整个运河沿线来看,淮安的确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城市。即使换作其他作家来写,淮安也会是一座“浓墨”的城市。
徐则臣透露,《北上》之后将会《南下》。《北上》中,主体工程差不多已经结束了,还有些边边角角的素材没来得及处理。接下来他可能会以中短篇小说或者非虚构的形式,一点点补充出来,作为《北上》的附录,供感兴趣的朋友作互文式的阅读。
一处景, 唤醒运河文化
徐则臣表示,运河是一条河流,也凝结了一个民族的一段历史。铭记运河,某种意义上也是铭记中国的历史文化。因此,思考、探索大运河在新时代的意义尤为重要。这也是小说《北上》的创作初衷。
“运河的运输功能式微了,但运河承载的中华文明和悠久文脉不容被遗忘,运河之于当下的意义正在这里。让运河活起来,并不一定是要断流的河段复航,而是至少在文化的层面上,沿着这条河流往历史深处追溯,看看它到底对中国产生了怎样的影响。以文化为钥匙‘唤醒’大运河,或许是当今背景下,保护、传承和利用好大运河的最切实可行的途径。”徐则臣说,他在《北上》里给出了自己的思考,但更重要的是,如何引发更多人的思考。希望认真看过这部作品的读者,能够关心运河,并尽自己的力量,去思考、发掘、保护运河文化。如果可以,这部小说便在文学之外实现了它现实的功能。
近年来,淮安积极打造大运河文化带,努力让运河之都焕发出新的时代风采。对此,徐则臣感受颇深。“每次回到淮安,我都会沿着里运河走一走、看一看,中洲岛复建了清江浦楼,河下镇御码头得到重修,漕运总督署遗址也渐露原貌,里运河64里风光带景色着实迷人。”徐则臣表示,淮安没有辜负这条运河,淮安的运河段至今非常鲜活,极具生命力,例如清江闸,始建于明朝初年,是中国大运河仅存的保存完好的古闸,令人赞叹。希望未来,淮安大运河文化带建设能够越来越好,当大家看到里运河时,就能想到整个运河的历史。
一条街, 开启文学之路
“我曾经在淮安学习工作一段时间,算是半个淮安人;很少有人知道,我还是淮安的女婿,也算是半个淮安人。半个加半个,那我就是一个完整的淮安人。”徐则臣感慨道,他的很多人生大事都和淮安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其中最重要的,是他在这里触摸到了花街,开启了文学之路。
徐则臣的文学创作中,讲述了很多关于“花街”的故事。他用浓情的文字、深情的笔墨、细腻的情感,尽其所能地赋予“花街”气质甚至灵魂。他所营造的“花街”,氤氲着一种气息,使读者相信,这个地方是有着深厚的文化积淀,那些不会言语的砖石瓦块、街道码头,都藏着丰富的故事。每年,都会有一些外地读者来到淮安,寻找徐则臣笔下的“花街”。
渐渐地,“花街”成为徐则臣文学创作的根据地。“一写东西我就必须把故事的发生地搬到这里来,才觉得得心应手。”徐则臣说,这个世界有多辽阔,花街就有多漫长,这个世界有多复杂,花街就有多完整。“你在这个世界上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可以在花街上看到,所以我笔下的花街也就越来越长,长到可以装下关于故乡的所有记忆。”
徐则臣深情且笃定地爱着“花街”,他说:“我的创作是从花街开始,也可能会在花街结束。”■融媒体记者 张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