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扶贫题材电视剧具有鲜明的政治目的,以广大农村为叙事空间,以党员干部和村民为主要人物,以脱贫攻坚为叙事线索和最终目标。南京艺术学院教授魏佳在《传媒观察》2021年第6期刊文认为,扶贫剧中很多选材来自真实生活,是艺术加工后的虚拟故事对现实社会的观照,需要探索和建构一套完整的话语框架,搭建扶贫剧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文章以平民视角、国家叙事、国际表达为核心要素,从《山海情》谈中国扶贫剧的话语框架建构,诠释了脱贫攻坚战略的意义,为未来的影视剧创作充分发挥正能量的引领作用。
扶贫剧具有鲜明的政治目的,以广大农村为叙事空间,以党员干部和村民为主要人物,以脱贫攻坚为叙事线索和最终目标。扶贫剧是农村题材电视剧的一种子类型,其目的性更明确。
扶贫剧中很多选材来自真实生活,是艺术加工后的虚拟故事对现实社会的观照,需要探索和建构一套完整的话语框架,搭建扶贫剧的对外传播话语体系,通过构建一个个鲜活的农村故事、农民故事、党员故事、扶贫故事,在有限的意义空间去寻求与观众的知识匹配。
“平民视角、国家叙事、国际表达”是《山海情》剧组筹建时,广电总局对整体创作的要求。而这三个词语也正是扶贫剧话语框架建构的核心要素。
平民视角:叙事视角的主体性建构
建构扶贫剧完整的话语框架,首先考虑的就是主体性建构的问题。扶贫剧中的叙事视角一直紧紧围绕着“平民视角”,以人为主,并将人与环境紧紧相连,在农村这个意象空间中,结合深扎泥土的新现实语境来共同完成叙事。
(一)塑造扶贫主体“新农民”形象
人是影视作品的叙事主体,是扶贫剧中脱贫攻坚的主体,也是宏大选题最终落地的落脚点。农村题材电视剧中的主体人物随着时代的发展经历了几重改变,村民们经历了从懵懂到觉醒、从自救到帮扶,基层扶贫领导也经历从被动帮扶到主动帮扶的心路历程。
扶贫剧中通常会塑造四类群像式“新农民”形象,分别为外来扶贫干部、本地基层干部、回乡村民、原村村民。这四类人物在故事初期,因为观念和立场的不合,产生了巨大的矛盾。如《山海情》中,外来扶贫干部包括心系闵宁的福建支援干部陈金山、吴月娟、菌菇专家凌一农等,本地基层干部包括村长马德福、镇委书记张树成、杨县长等。原村村民分为两类,一类以白麦苗、李水花、马得宝等年轻人为首,他们有活力、懂变通、寻新路;另一类以固守旧土的长辈们为主。不同的人物因立场、眼界、文化水平不同,在创作中呈现出不同的人物特色与差异。
习近平总书记说过,基层的党员干部是脱贫攻坚战的主力军、先锋队。在扶贫剧中,基层党员干部尤其是外来扶贫干部作为一个群体受到极大的关注。纵观这两年的剧集,这些干部来源有几种,如大学生、退伍军人、媒体人、机关干部等,他们原先都不熟悉农村,凭着热情、能力、眼界、经验等,在国家政策的大力支持下义无反顾地投入到脱贫攻坚战中。
这些人物共同构成了今日乡村的“新农民”形象,他们为了共同的目标,在朝夕相处中培养了革命友情,也唱出了扶贫的赞歌,缝合了城市与农村的想象,拉近了贫穷与富裕的距离。
(二)深扎泥土的新现实语境
在农村题材电视剧中,“土地”是农村视觉形象建构的中心,农村题材电视剧围绕“土地”搭建的影像空间与社会实践与社会文化紧密相连,也是社会实践与社会文化在剧中的投射与映照。
《山海情》在筹备阶段正好遇上新冠肺炎疫情,在命题作文的强大压力下,整个剧组可谓跑步前进。前期采访阶段,他们深扎戈壁滩大半年,获得大量一手资料,全部用在了前期剧本打磨上。整个金滩村的搭建,也是全剧组用14天的时间把一片荒野变成一片黄土房,再建成一片砖混结构房,甚至包括剧中的菌菇也是剧组用真肥培育出来的。几乎所有演员进组前全部在戈壁滩体验生活,脸上的高原红、手上的老茧、眼角褶皱、身上的粗布衣服,加上无痕迹的表演技巧,很多演员突破原有固定的形象和表演,与角色近乎合二为一深度融合。剧组还特别善于用本地演员,福建人姚晨扮演福建来的扶贫干部吴月娟,西北出身的张嘉译、闫妮、黄轩说起西北话信手拈来。李水花的扮演者热依扎最让观众意外,神还原了倔强勤劳善良的西北妇女。
闵宁镇建成后,电脑、汽车、果园、葡萄酒庄、光伏农业等等处处可见,这与前期涌泉村兄弟仨穿一条裤子时期相比早已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这些都是新农村建设的缩影。
国家叙事:叙事主题的国家立场塑造
近两年的扶贫剧大多选用真人实事,在艺术加工的基础上再次呈现。在其中,我们能看到视野的开阔、地域的辽阔、形象的丰富,也能看到改革开放以来中华儿女历经40年对抗贫困的壮举。这也是新主流影视文化在国家叙事和国家立场塑造的新流向和新形态。
(一)政策引领下的全景呈现
国家政策的支持是扶贫剧发展的基础。2020年中央1号文件聚焦“三农”,再三强调要在2020年年底打赢脱贫攻坚战,确保剩余贫困人口如期脱贫,并补上8块短板,把“实施乡村文化人才培养工程。支持乡土文艺团组发展”作为要点之一。自2018年开始,国家广电总局出台了一系列与影视相关的扶贫政策,如《关于联合举办2018年全国脱贫攻坚公益广告作品征集暨展播活动的通知》(2018)、《关于进一步做好广播电视和网络视听精准扶贫工作的通知》(2019)、《关于做好脱贫攻坚题材电视剧创作播出工作的通知》(2020)等文件。在政策环境的支持下,近五年的扶贫题材农村剧数量直线上升,质量优秀的作品也层出不穷,有的甚至作为当地旅游宣传片,成为乡村文化名片。
《山海情》仅用23集的长度,讲述了一个从1991年至2016年、跨度26年的真实历史故事,以个人为叙事原点,以时代变迁为叙事脉络,通过群像塑造讲述闵宁奇迹。其中故事线索繁多、人物众多、多线并进、多核开展,地域也涉及宁夏、福建、新疆等地,可谓是全景呈现了西海固人民跨地移民、福建与宁夏两地人民携手并进的故事。电视剧播出后宁夏若干个取景地都成为旅游打卡名地。
在政策引领下扶贫剧开足马力接力播出,2019年20余部扶贫剧播出,2021年也有10余部待播。《山海情》《江山如此多娇》《一个都不能少》《最美的乡村》等剧集中,从广度上全景呈现了恢弘浩大、五彩斑斓的乡土中国,从山东到甘肃、宁夏,从河北到福建、贵州,几乎跨越了大半个中国;在时间的深度上,也跨越了历史的数十年,讲述中华儿女数十年的艰苦卓越的奋斗与收获。扶贫剧利用宏观全景式的架构重现异地搬迁、绿色扶贫、生态扶贫、文化扶贫、产业扶贫等多种成功模式。
(二)青春抒写中的国家记忆
优秀的现实主义题材剧可以凝练历史瞬间,塑造全民记忆,凝聚审美共识和情感共识。影视作品想要达成上述目标,就要注意抒写和传播的方式,青春抒写、青春表达才是正确勾连年轻观众的方式。
青春抒写的第一种呈现方式是树立典型的青春形象。《山海情》剧情最开始就是从四个年轻人李水花、白麦苗、马德宝、尕娃的逃家闯荡开始,后来被哥哥马得福阻拦。后来的剧情主线索始终围绕这几个年轻人,有的人被迫嫁人承担生活的重担,有的人远赴福建、新疆打工,可喜的是这所有的年轻人最终都集中在闽宁镇,共同为脱贫攻坚建设家乡。这些年轻人的命运始终牢牢牵着观众的心。
其次是青春化表达,当前的扶贫剧摆脱了早期农村剧小品化、审丑化的风格,凭借接地气、轻喜剧、时代性强的风格逐渐向年轻观众靠拢。比如《山海情》中处处皆有充满地域风情的农民智慧金句——
“我们离外面太远了,要么走不出去,要么回不来!”
“独木桥有独木桥的好,它危险,但是让人警觉。那高速公路是平坦,但是人容易麻痹,就容易出事故。”
“可怜不可怜都是自找的,人要想不可怜,就得活明白。我现在越来越觉得,这世上最重要的事是争气,让家人过得更好。”
这些带着西北方言说出来的话,平实、朴素又带着哲理,越品越有滋味。闵宁镇的儿女们埋头苦干,建设家园,改变命运的场景使我们深切认识到,凭借党和国家的政策扶持、扶贫干部的全力支持、当地百姓辛勤劳动,是可以改变命运、重建家园的。
扶贫剧中呈现出的故事使观众对中国改革开放政策、共产党的百年发展史的认知不再停留在历史课本,他们真真切切地展现在观众眼前,国家记忆由此凝结,乡土情怀由此升腾。
国际表达:讲述跨媒介语境中的经典“扶贫故事”
中国脱贫攻坚的全面胜利是人类壮举和世界奇迹,我们应该学会用国际化表达,让全世界都能了解和欣赏其中发生的一切。中国“扶贫故事”属于“中国故事”的一部分,讲好扶贫故事也是建构国家形象、展现文化自信的重要手段。
(一)故事先行:讲好跨媒介扶贫范本故事
今天新农村的扶贫故事,其正确的国际表达方式依靠两种手段:真实和情感。
首先一定要扎根一线、深入百姓,有调查才有发言权。
其次,在前期调研的基础上,用鲜活的人物、真实的故事、感人的细节去打动观众,切忌高大全、贴标签、喊口号。扶贫工作最难的就是当地百姓乃至当地基层干部,对外来扶贫干部的不理解、不配合。《山海情》中异地搬迁作为扶贫政策中最难的一关,村民最开始找到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对抗搬迁,宁可饿死也不愿搬迁。在这样艰难的过程中,村长马得福和福建对口帮扶的干部陈金山、菌菇专家凌一农等一批人,用种植菌菇、外出福建务工、吸引投资等多种方法多管齐下,最终完成所有村户的搬迁,并完成将闵宁镇建成“金沙滩”这一壮举。
最后,这两年扶贫剧集中上映,切忌一窝蜂、同质化、空心化,要学会采用不同角度、不同风格,利用不同地域、不同风貌使扶贫故事多样化。在扶贫故事的讲述中,要以精准扶贫为指导思想向深度与广度拓展,要能理解“越是民族的越是世界的”。在这样的指导思想下我们看到了《山海情》《一个都不能少》中的易地扶贫搬迁;《绿水青山带笑颜》《我的金山银山》中的绿色扶贫,再次强调“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环保理念;《索玛花开》《一步千年》《枫叶红了》中反映少数民族脱贫奋斗故事等。
(二)现实意义:文化扶贫精神立意
贫困问题已经成为世界最尖锐的社会问题之一,受到各国政府、政党的重视。
中国扶贫政策的成功成为世界范本。首先理清贫困现状,精准扶贫,并对思想懒惰扶志、扶智。《山海情》中福建援助的菌草专家凌一农传授村民种植菌菇的本领,为了让大家信服,他亲自守大棚与村民同甘共苦,为打开销路,他带着科研团队奔赴全国寻找销售渠道,为了减少农民的损失对抗黑心的买家,他自己出钱补差价。当闽宁村的村民学会种植菌菇后,他悄悄地离开又奔赴下一个扶贫基地。这样扶农、助农、一心为农的科技专家在多部扶贫剧里都能见到,他们是科技扶贫、文化扶贫的推动者和见证人。
其次,在进行农村产业拓展时,要注重地域文化特色的保护与挖掘,保持乡村发展的独特竞争力。
最后,要充分认识到教育是扶贫的重要环节,是乡村振兴的基础。教育的普及可以从根本上改变人们的观念,摆脱愚昧与落后。《山海情》中祖峰饰演的白校长让人印象深刻,他是吊庄移民几代人的老师,兢兢业业守着教育事业,看起来柔弱斯文与世无争,但为了阻止一个未满16周岁的学生外出打工可以拼命,因为他深知文化对于一个贫困山区学生的重要性。
新时代扶贫剧通过叙事视角、主体、叙事方式、语境等建构全方位的话语框架,在“平民视角、国家叙事、国际表达”的新主流话语框架的范式下,带来了独特散发泥土芳香与朴素美学的中国扶贫故事,生动地诠释了脱贫攻坚战略的意义,赢得了收视率与好口碑,充分发挥正能量的引领作用,也为世界提供了扶贫影视创作的范本。
(载《传媒观察》2021年06月号,原文约8000字,标题为:平民视角国家叙事国际表达——从《山海情》谈中国扶贫题材电视剧的话语框架建构。此为节选,图表、注释等从略,学术引用请参考原文。本文为2020江苏高校青蓝工程优秀教学团队——“融媒体视阈下的传媒艺术跨专业编导与影制创新教学团队”项目资助的研究成果。)
【作者简介】魏佳,南京艺术学院教授,艺术学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