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新华日报 | 新华园,为他扣上新闻的“第一粒扣子”
上世纪90年代,新华日报实施改版后,刘向东带队走上街头听取读者意见。图为刘向东正就党报如何更加贴近读者的话题接受采访。 程 光摄 视觉江苏网供图
风雨兼程八十载,砥砺前行念初心。
老报人,是即将迎来创刊80周年报庆的《新华日报》最大的精神财富。听他们讲述那一段段难忘的“新华故事”,勾连的不仅是报史,更是那绵延至今的“新华精神”。冬日的一个午后,记者来到老社长刘向东家中,在老报人的回忆中聆听岁月回响,重温“新华时光”。
敲开南京市大锏银巷刘老的家门,他正在客厅读《扬子晚报》。 “昨天是不是等新华社稿子迟了,《新华日报》到现在还没到,夜班同志又要辛苦了!” 没想到,和刘老一见面,来不及问候,话题就从工作开始了。干了一辈子,他还是放不下新闻。“好之,不如痴之,不痴不能成才。”回首窗外直线距离不到600米的52层新华大厦(新华日报社原社址),刘老缓缓地说,“我做了一辈子的新闻梦,一个痴心不改的梦。”
严字进门,曲折成稿识江河
被誉为“新华园里‘一苍松’”的李承邰,堪称为刘向东“扣上第一粒扣子”的人。“扣扣子”的经历,让他铭记至今。
1963年秋,刚进报社不久的刘向东被分配到报社城市组,在李承邰这位严师手下当“学徒”。没想到,在校期间的“学霸”工作没两天就“碰了壁”,遭到先生的“当头棒喝”。原来,刘向东在编发一条简讯时发生了重大差错,把“镇江农业机械学院”错写成“镇江农业机械化学院”。这条稿件,还登在头版报眼。当天下午,学校就打来电话,表示抗议。
“小刘,进来!”当天下午,李承邰把刘向东喊进办公室,严厉的批评、高声的斥责、有力的分析,持续了近两个小时。自感无地自容的刘向东深深记住了一句话,“新闻无小事,编辑记者责任大如天!”时隔多年,刘向东忆起往事,依然感慨万千,“严肃认真、一丝不苟是报人的起码要求。做不到,就没资格做记者!”
从此以后,40多年的新闻生涯,刘向东从未再犯过类似错误。
严字进门,难字修身。入职后,刘向东一直跟着李承邰学习,一学就是18年。“我不敢说自己是高徒,但李先生绝对是一等一的严师。”刘向东回忆说,“稿子基本不可能一次过,改几遍是家常便饭。1974年,我去栖霞采写南京铅锌锰矿医生陈腊贞。当时,我也是一个相对成熟的记者了。不料,连发七稿竟全被打回,心情很是低落。这时,先生找我进行了一次长谈。他告诉我,这七稿并非毫无用处,而是一个漫长积累的过程。包括采访不断深入、主题不断深化、素材不断筛选、细节不断细化、标题不断推敲、文字不断磨练,特别是作者感情的不断积淀。只要再努努力,就能瓜熟蒂落了。”
在老师的帮助下,14000字的长篇人物通讯《矿工的亲人》最终刊发。文章写活了一位一切为了矿工、一生献给矿工的医生,在读者中引发强烈反响。在业内人士看来,该文切中时弊、感情真挚、细节逼真、催人泪下。文章发表后,省委随即向全省发出学习的通知,《新华日报》一时“洛阳纸贵”。江苏人民出版社将报道汇编,加印10万册仍供不应求。
不上高山不见平地,不临大海不识江河。“七上栖霞、八易其稿”的曲折过程,让刘向东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不忘初心,新华精神一脉传
1963年,23岁的刘向东进入《新华日报》,一直工作到1997年调任省委宣传部常务副部长。如今已是七十有八的刘向东,将他奉献了一生的《新华日报》视为“大学校,大熔炉”。
老报人王淮冰关于“怎样做好一名新闻记者”的讲座,是刘向东进入《新华日报》上的第一课。时隔半个多世纪,刘向东依旧记得“启蒙导师”当年说的细节,“在《大刚报》,19岁的战地记者王淮冰采访的第一个人就是汤恩伯。通过沟通,采访如鱼得水,两人更是‘称兄道弟’,而中央社的记者却受到冷遇。王淮冰和我们分享的经验就是,‘无拘无束,不卑不亢’。”
总结前辈的经验,让初出茅庐的刘向东得出这样一个结论,“记者代表的不是个人,背后是一个报社,更是社会舆论。无论采访对象身份高低,平视是最理想的采访视角。”
说起第一次学写评论的经历,至今让刘向东感到“汗颜”。“文革期间,李承邰先生被下放去了金湖,我就跟着金惠凤老师学习。1974年,金老师让我为南京通风锅炉厂自力更生的一篇通讯配一个短评,没想到,我三天写了四稿都没通过,最后被降格改成200字的编后。”金惠凤当时开诚布公地和他交流,“一个编辑如果不能写评论,就是一个瘸腿编辑。评论过关了,思想境界都会不一样。”就这样,刘向东抓住一切机会练习写评论,终有所成。
“樊总的小屋”,是刘向东对前总编樊发源印象最深的回忆,“那间6平方米的小屋,就在《新华日报》老大楼四楼顶层,冬冷夏热,一床、一桌、一椅,条件很是艰苦。他长年吃住在报社,一周工作六天半,周日下午才回去和家人小聚。这间小屋,见证了一位老报人日夜操劳的耿耿忠心。”
1981年,建党60周年前夕,报社决定把采写雨花台烈士的英勇事迹作为重头戏,指派刘向东和周正荣合作采写。两人在雨花台烈士陵园花了半个月的时间,查阅了上百万字的文字资料。最终,浓缩十万英烈故事的精华,写出了一篇感人至深的《雨花台颂》,获得当年报社特等奖。
重头报道练精兵。1983年,刘向东和吴友松横跨7省市、历时百余日,采写了7万多字的《建坛瑰宝——杨廷宝教授的故事》,分42个单篇连载,在全国产生很大影响。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摄了专题片,江苏科技出版社出版了传记文学《广厦魂》。“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次采访,刘向东他们不但行程万里,更携带建筑学经典,边走边读,丰富与建筑学家的对话内容。
两个小时的采访中,刘向东不时谈起某位老师,当年老师说了什么、指点了什么,他都点滴记在心头,“在他们身上,我学到的是爱岗敬业、严肃认真、深入实际、精益求精、开拓创新的新华精神。”
寄语新人,“五字真言”当牢记
作为一名老报人,对今天的媒体人有何寄语?
“要想做一名好记者,一定要多写稿,写好稿。”刘向东专门总结了一个“成才五字诀”——一是痴,对新闻事业一定要非常热爱,甚至是痴迷。不管走得多远,初心不改。二是勤,记者要有超乎常人的勤奋,不能放下手中的笔,要挤出一切时间写稿子。上世纪90年代他随团出访非洲,每天在6小时的外事活动之余,写了27篇共计6万字的稿子。三是深,“深入的作风,是采写新闻精品的第一要素。尽管现在是网络时代,获取资料的手段更多更快捷,但不占有第一手资料,是不可能写出精品的。采访要以十当一,写作要以一当十。”他以当年荣获中国新闻奖一等奖的通讯《洪泽湖不会忘记》举例说,为了把抗洪救灾报道搞好,报社安排绝大多数编辑记者上了一线,分成小组、轮番出击,白天单兵作战,深入一线,晚上合兵会审,讨论线索。7天7夜魔鬼式的采访,收集了1000多个催人泪下的故事。最终,这篇报道在全国数以千万计的抗洪报道中脱颖而出。四是精,精品是记者的通行证,是媒体的标杆,更是人才练兵场。当他听说报社把今年定位为“精品生产年”后,很是感慨,“把精品生产抓住了,就是抓住了新闻业务的牛鼻子。”五是融,要把新闻采访实践、新闻理论研究、新闻教学结合起来,产生聚合裂变的效果。
如果用一个字形容刘向东,相信很多人会选择“写”。假期出游、出国访问、甚至躺在病床上,他都能挤出时间写稿。即便是接受记者采访,他也认真地写了满满两页A4纸的内容。临别之际,刘老语重心长地说,“一定要以写稿为乐,以写好稿为荣,为写精品稿而发狂,以长期不写稿为耻。”此时已近傍晚,夕阳西下,天色渐暗,但窗外的新华大厦,依然那么醒目。
本报实习生 王建娟
本报记者 董 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