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江苏网讯 南通市十字街路口的钟楼是当地地标性建筑,“中西合璧”的造型让人有一种身在伦敦大本钟前的意境,夜景更是壮观。建于百年前的特殊建筑记录着南通的历史沿革,非常难得的是时钟依然运行。
2019年的春节,钟楼两侧悬挂上一副由诗联家陶汉清撰写、南通书协主席丘石题写的巨联,“江载风来,路接青云,碧水笑迎千里客;海蒸韵起,楼腾紫气,晨钟敲响一城春”,无疑是锦上添花,熠熠生辉。“城门挂春联 江苏开门红”楹联评委魏艳鸣点评说,该联的上下句首分别以“江”和“海”起,将南通“东抵黄海、南濒长江”的地理位置含于其中,有带入感。承以“路接青云、楼腾紫气”,形象又有象征意义,尤其“笑迎千里客、敲响一城春”极具美感、富含诗意,将南通和钟楼拟人化、写活了。联语于一片欢快祥和气氛,孕育和充满着生机和活力。全联“载、蒸、起、敲”等动词淬炼精道,色彩鲜明生动,通过虚实结合的表现方式,共同营造出春节浓浓的喜庆氛围,含蓄展现出南通“通江达海”的博大胸怀,以及广阔美好的现实和未来。
“围海造田”的精神融入南通血脉
南通是一座相对年轻的城市。唐宋之前,现在的南通还是一些大海的沙洲,先民们生活在草丛荒滩之上,置身远离大陆的世外,沉浸在打鱼和狩猎的活动中。他们身上有着超乎寻常的智慧和战斗力,敢向大海伸手要地。唐朝末年,先前的小沙洲终于和大陆连成了片,实现了沧海桑田的蜕变。这并非天方夜谭,当下盐城东台还在上演,每年都能“长”出一两百平方公里的“陆地”,只是沙土中盐碱偏高,还不宜马上种植农作物。
(赵亚玲 摄)
围海造田是与大自然的一场持久拉锯战。元朝末年,全球气候变暖,海平面上升,江水海浪发威,冲刷已“长”成平原的南通,到了明朝,海门无数村庄和万顷良田崩塌在大江大海之中,清朝康熙年间,海门县衙已到了无土可治无民可抚的地步,朝廷含泪取消其“番号”。谁想几十年后,海门又神奇得“长”了回来,海水退去,移民归来,筑堰开沟排水,沙洲再次被改造成良田。
长江岸边快要入海前有一座狼山,听上去吓人,高度其实不过区区百米,据说因山形似狼而得名。狼山对于长江,似乎是一场热烈的告别和欢送,对万里行程作最隆重的总结。
站在南通狼山之上,望着滚滚长江,感叹自然地力量,那是上天的恩赐,更感叹着南通人的奋斗精神。在黄泥山最西部,有一道石脊浸于江中,凸凹不平的脊石似神龙之爪伸进江中,扼住江涛,当地人形象把把它称这“龙爪岩”,那里竖立着“万里长江第一灯塔”,为进港或入海的船只导航。汽笛声声,海船来了又去了,来去都是满载。狼山脚下的江流,也随之奔走得更加忙碌,奔向上海。
骆宾王“隐匿”狼山千年成景观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狼山远近闻名,其中原因之一是“仙人”骆宾王长眠于此。狼山脚下有着大名鼎鼎的骆宾王之墓,墓两侧有一副对联:笔传青史一檄千秋著,碑掘黄泥五山片壤栖。
“神童”骆宾王是浙江义乌人,7岁所作《咏鹅》诗成千古名作。年轻时在长安做过小官,看不惯豪门贵族的做派,写讽刺诗入了狱,《在狱咏蝉》写下“露重飞难进,风多响易沉。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的佳句。后来跟随扬州徐敬业起兵反对武则天,撰写了一篇著名的《讨武瞾檄》战前宣言。武则天读后非但没生气,反责怪宰相没把这样的大才用起来。
徐敬业强大,终不是武则天的对手而败北,骆宾王便不知去向。有人说他已经被杀,有人说他出家做了和尚,都没有确实凭据。他像一颗瞬息即逝的彗星,引得人们长久地关注着他的去路,猜测了1000多年,他竟然躲在了这里?!
南通是伸向大海深处的一个拐角,天高皇帝远,老百姓自得其乐,煮盐为业。骆宾王与徐敬业之子李炯(朝廷赐予李姓)逃到荒僻海角之地“白水荡”(即今吕四)长期藏匿,后病故埋葬。通州的士绅把骆宾王移葬于狼山脚下,并建“骆宾王墓”。如今,已成为一处名闻遐迩的人文景观,游人驻足,吟诵骆宾王的“一抔之土未干,六尺之孤何托”的名句,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中国近代第一城”的崛起与一个人的努力
在南通,张謇是一座丰碑。前无古人,恐怕后人也难以超越。
张謇生活在19世纪中叶到20世纪初的中国,熟悉近代史的会发现,斑驳的历史投射在他70多年的人生经历上,重大的历史节点他不幸又幸运的全赶上了。
张謇的祖籍常熟,生于南通海门,是清朝末年的状元,然而这个功名他苦苦求索了近30年。祖上三代没有做官的纪录,他的父亲花钱让他冒用如皋张家的子嗣获得“学籍”,张謇中了秀才之后,屡屡被人要挟和敲诈,最后被告上公堂,延续数年的官司,令他十分狼狈,家道陷入困顿。之后他每两年参加一次乡试,五考五落,拼上小命也没看到祖坟冒青烟的迹象。
仕途不通,只能另辟蹊径。22岁的张謇从南通前往南京谋职,两年后跳槽进了淮军“庆字营”,给吴统领做跟班秘书,其间写了不少有分量的发言稿和汇报材料,其文笔和政论受到光绪帝的老师翁同龢的关注和赏识。翁同龢是苏州常熟人,与慈禧政见不同,急需人才充实阵营,从此不遗余力提携这位“小老乡”。吴统领去世后,在他直接干预和强力推荐下,张謇回到南通继续攻读应试,1894年甲午年终于被光绪帝点了状元,这时的张謇已是41岁。
名噪一时的新科状元张謇,很快成了“翁门”弟子中的决策人物。就在朝廷主战、主和两派争得难分难解之际,张父去世张謇回籍守制,回乡后也没闲着,办通海团练,兴办大生纱厂。当他回到朝廷销假时,已是1898年的“百日维新”,翁同龢刚被慈禧罢官。目睹官场的险恶,张謇随即借故请假南归,继续他的“实业救国”。
时世艰难,状元爷的身份让他在官场和商界游刃有余。1901年起在吕泗、海门交界处围垦沿海荒滩,建成纱厂的原棉基地。随着资本积累,兴建唐闸工业区,同时沿江兴建了天生港、发电厂。他废灶兴垦,发展棉植,解决了办纱厂所需要的原料,使南通的城市功能由交换为主转为生产为主,成为中国早期的民族资本主义工业基地之一。
发展民族工业需要科学技术,他努力兴办学堂,致力于师范教育,创办了中国第一所独立建制的师范学院——通州师范学校,中国第一所高等医学院——私立南通医学专科学校,1905年创办了中国第一个博物馆——南通博物苑,主持创办了中国第一所水利专门学校——河海工程专门学校,该校后改名为“河海大学”。
张謇顺势而为,清醒而务实。辛亥革命前,他是帝党成员,主张君主立宪。辛亥革命后,他迅速转向共和,希望尽早结束动荡,维护市场稳定。他和孙中山见面,受邀担任民国内阁实业总长,然而临时政府政令不出南京,军饷发不出来。这种情况下,他更愿意和实力派袁世凯合作,早在南京谋职时,他和袁世凯同在吴统领帐下共过事。有意思的是袁世凯将宣统帝逼下帝位时,所颁发的《清帝逊位诏书》就是状元张謇帮忙草拟,也算报了当年皇家的恩情。
张謇以企业家之力,办社会化之事,也拖累了企业,1922年发生的棉纺织业危机,导致他的事业全面崩盘,1926年病逝南通。这位晚清实业家、政治家、教育家,凭一己之力努力探索中国近代化的道路,他缔造出一座城市的传奇,深刻改变了南通及中国。
狼山的山顶,有一幅石刻对联:登高一呼,山鸣谷应;举目四顾,海阔天空。这是一种人生境界,用着对张謇的评价也再合适不过。
“低调的奢华”包裹着一颗澎湃心
“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据说这是乾隆帝到通州微服私访时给纪晓岚出的上联,重复使用“南、北、通、州”,表达的意思一点也不矛盾。没想到,纪晓岚看到路的东边有一家当铺,西边也有一家当铺,立马对了下联“东当铺,西当铺,东西当铺当东西”上联用的是方位词“南”“北”下联用的是“东”“西”正好呼应。
南通因为这副联而声名远扬童叟皆知,但南通人还爱说,“南通,难通,南不通。”2020年7月1日,沪苏通长江公铁大桥正式通车,宣告这一切将成为历史,靠江靠海靠上海的“江海门户”南通,由此真正进入“上海一小时经济圈”。
南通其实一直就是“低调的奢华”。江苏号称“苏大强”,闭上眼睛都能猜出前三名分别是苏州、南京和无锡,第四名呢?不是常州,也不是徐州,而是南通。南通究竟“牛”在哪?第一“牛”是“包工头”。从这块土地上率先整建制走出去无数泥瓦匠,他们凭借超高技艺和吃苦耐劳的精神,赢得建筑业“铁军”的美称,据当地的不完全统计,每年承接的超高层建筑超过5000栋,干出8000亿元的业务额。第二 “牛”在家纺。南通家纺城集聚企业3800多家、商户1万多家,产品远销150多个国家和地区,线上线下市场交易额,占据全国家纺行业的半壁江山。第三 “牛”在造船业,拥有规模以上船舶海工企业400多家,船舶与海工产业市场份额分别约占到全国的1/10与1/4。
南通最值得一提的,恐怕还是教育,业界有句话说“全国高考看江苏,江苏高考看南通”。2018年高考,江苏全省一本率25%,南通全市一本率54%。2019年,清华北大自主招生考试在江苏录取106人,南通一市包揽38人,占比35.8%。一个特别有意思的细节是,南通大学这所名不见经传的大学,竟拥有23所附属医院。
东靠海,西南靠长江黄金水道,沪通大桥也通了车,与上海和苏州隔江相望的南通的区位优势将带来历史性变革,“中国近代第一城”值得所有人去想象和期待。(华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