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谈到敦煌,我们习惯了仰视的视角,就像参观敦煌莫高窟时,导游总会用冰冷的手电照向洞窟顶部,指引我们欣赏那上面的飞天、忍冬,接着照向周围壁画中的佛像……似乎这就是我们打开敦煌的唯一方式,但敦煌只有这些吗?”在近日于南京举办的本届茅盾文学奖提名作品《敦煌本纪》分享会上,小说作者、著名作家叶舟如是说。在这部以小说笔法为敦煌立传的长篇巨制中,叶舟将敦煌形容成鲜有人问津的“锈带”,而他渴望做的正是“除锈”:带领读者从敦煌故事中,读出西部精神、历史命运和民族性格。
《敦煌本纪》以清末民初的敦煌沙州城为俗世支点,以莫高窟为信仰高地,讲述了在历史拐点中,索、沈、胡三大家族、祖孙三代历经半个世纪的生死传奇,以此折射西部百姓于跌宕曲折中寻路、开路、拓路的现实遭际与心路历程。作为一位从甘肃走出的作家,叶舟长期以敦煌为写作母题,创作了大量有关敦煌的诗歌。他认为,如果诗歌要充满浪漫的遐思和飞扬的神采,那么小说要做的则是落地,将人们想象中笼罩着神性光辉的敦煌,转化为生动可感的俗世生活,譬如试图揭开:那些“供养”了莫高窟的敦煌普通人家,究竟经历了怎样的命运转折,才决定拿出一大笔金钱修建佛像,从而使这座千佛洞成为无数生命悲欣的见证?
“即使旧了,也要用义气去翻新。哪怕破了,也还有死来缝缝补补。”《敦煌本纪》里,在借由丰沛的细节堆建的敦煌生活图景中,叶舟发掘出了西北人民开疆拓土的勇气、肝胆、心肠,这也正是《敦煌本纪》一书为人称道的在敦煌叙事之外对今天中国的意义。分享会上叶舟说,他特别欣赏清代诗人黄景仁的诗句“自嫌诗少幽燕气,故作冰天跃马行”:“不仅文学作品要有刚健硬朗的幽燕气,一个民族的性格底色中也要有幽燕气。”这是该书“读懂敦煌,意在将来”之深意。
《敦煌本纪》和南京有着微妙的渊源。叶舟坦言,自2000年发愿要为敦煌写一本“大书”,数年来围绕敦煌构思的故事情节如乱麻一般在心头打结,直到2016年在南京参加完笔会,在去禄口机场的路上看到了一轮落日,蓦地觉得它像一介少年游侠,奔向了敦煌,整部作品的基调于是在心中明朗起来。“之后的一天早晨起来,我抽了三根烟,喝了一杯茶,然后写下了开头。我告诉自己:就是它了!”叶舟说。
在分享会嘉宾、文学评论家汪政看来,这部充满西北豪杰之气的《敦煌本纪》,不仅对江苏读者而言意味着气质上的互补、南北文化的交流,更体现了他一直提倡的“有难度的写作”:“百万字的皇皇巨著,写作时不只难在篇幅之浩大、头绪之纷繁、情节之复杂,更难在提笔前作家田野调查之持久、资料收集之难度和个人体悟之深入,这正是当代作家深挖历史、走入现实需要秉承的品质。”汪政还向读者提倡一种“有难度的阅读”,希望他们在每年的阅读书单上,能“啃”几部像《敦煌本纪》这样,读时不是为了消遣放松,而是为了对民族历史有所认知、对自我有所提升的“难书”和“大书”。
记者 冯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