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与黄河一样是中国的母亲河。她们同出青藏高原,一源分流,纵横捭阖,南北分峙,终归大洋。黄河蜿蜒曲折,桀骜不驯,在北中国辗转腾挪,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形塑中国山川。长江向南向东,咆哮如雷,削山成峰,三峡峭立之后,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阔大的长三角终成富庶膏腴之地。继十年前创作《长江天地大纪行》,日本导演竹内亮今年推出纪录片《再会长江》,十年比对,清楚明白,朴素自然,有人物,有故事,生动活泼,给我留下无尽感喟。
长江奔腾不息,故事多多,她是历史,更是现实,如何说长江,切口不一。竹内亮删繁就简,开门见山,切入长江十年的时空对照,有山川形胜的万古长新,更有大桥大坝的巨变沧桑——三峡大坝的巍峨耸立,轮船过坝的动魄惊心,奉节古城成为水中孤岛的物换星移,乌东德水电站建成后的人众迁移,当然还有长江两岸的城市繁华,长江上中下游的风物殊异。导演通过诚实的镜头,让观众在领略山河壮美的同时,切实感受到长江的水更清澈了,“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不是空洞的口号,而是富有成效的行动。
甄甄是泸沽湖女人,面对镜头,她坦然大方地讲述走婚习俗。杨芹会在十年前还是小女孩,怀揣梦想,要成为女兵,导演十年之后再来寻访,她已为人妻为人母,在远方打工,自立自强。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藏族女孩仁青茨姆,十年之前的她怀抱小绵羊,靠与游客合影赚些家用。她应邀与“冬冬哥”和竹内亮踏上上海之行,一切就此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茨姆经过十年淬炼,已经非复吴下阿蒙,她居然斥资数百万,做起民宿生意。面对竹内亮的镜头,她成熟自信,她写给冬冬哥的书信,表达着一个藏族女孩的大胆追求和坚韧从容。
何伟写过《江城》,聚焦涪陵,一度成为畅销书;比尔·波特,行走黄河,写出《黄河之旅》,也曾引人注目。多年前,央视有《话说长江》栏目,创下国内纪录片的最高收视。竹内亮十年之前,曾拍《长江天地大纪行》,意犹未尽,还有话要说,这就有了《再会长江》。十年为期,不算漫长,可人的一生,又有几个十年?十年再会,长江奔流如斯,也真是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