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所周知，《西游记》是明代淮安人吴承恩的作品，而书中写到的孙悟空“花果山”，一般也认为其原型位于今连云港的云台山。日前，记者在参加“一带一路上的河西走廊”主题采访，来到甘肃瓜州时，却发现当地著名古迹——榆林窟中也有多幅“玄奘取经图”，且形成年代比最早的《西游记》版本还要早300年，这是怎么回事呢？
榆林窟，又名万佛峡，是丝绸之路上著名的佛教石窟。它位于甘肃省瓜州县城南约70公里，最早开凿于隋唐时期，现存洞窟42个，彩塑约200身，壁画约5200平方米。榆林窟艺术保存了丝绸之路中西文化和多民族文化交融的信息，是敦煌石窟艺术宝库的重要组成部分。早在1961年，榆林窟就被列为全国第一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玄奘取经图”是很多游客来到榆林窟探访的重要看点。此图位于榆林窟第3窟西壁南侧，画中一条激流滚滚的大河，光着头、身披袈裟的玄奘法师站在河边，遥望远方，弯腰合十。玄奘背后是一位猴脸人身的随从，是人们熟悉的孙悟空形象。只见他龇牙咧嘴，仰头望天，也是双手合十，作祈祷状。孙悟空旁边有一匹白马，马鞍上有一朵莲花，上面放置着光芒四射的佛经经包。师徒二人取经返回中原，被大河所阻，祈求菩萨保佑能够顺利渡河。
榆林窟第3窟的“玄奘取经图”，在敦煌石窟中并不是唯一的。敦煌研究院原院长段文杰先生在《榆林窟党项蒙古政权时期的壁画艺术》一文中指出，榆林窟和东千佛洞保存的“玄奘取经图”共6幅，除榆林窟第3窟外，还分布在榆林窟第2窟、东千佛洞第2窟、榆林窟第29窟等处。榆林窟第3窟等窟开凿于西夏时期（1038—1227年），而吴承恩金陵世德堂本《西游记》刻印于明万历二十年（1592）。也就是说，榆林窟第3窟中，这幅目前发现最早的“玄奘取经图”要比吴承恩写出《西游记》至少早300多年。
其实，文献记载中最早的“玄奘取经图”就位于江苏。北宋景祐三年（1036），文学家欧阳修曾在扬州寿宁寺经藏院看到一幅“玄奘取经图”。这位大文豪如此记载，经藏院“画玄奘取经一壁独存，尤为绝笔”（《于役志》）。可惜的是，这幅玄奘取经壁画早已荡然无存。
那么，为什么在《西游记》小说出现之前，唐僧取经的故事已成为丝绸之路上佛教洞窟的壁画题材了呢？
段文杰先生指出，《西游记》中唐僧的原型玄奘法师在贞观三年（629）立志西游去印度取经，经过河西走廊的丝绸之路是他的必经之路。他经过瓜州，度玉门关，西去伊吾。当时瓜州刺史独孤达对玄奘法师“侍奉甚殷”，不仅没有执行朝廷捉拿玄奘、阻止其西游的旨意，反而帮助玄奘冒险出关。玄奘取经的惊险故事从唐代开始，就在瓜州民间流传，被绘制在榆林窟西夏时期开凿的窟壁上，也是情理之中。
至于榆林窟壁画中的猴行者悟空，段文杰认为，其原型可能是玄奘之后约四十年出使西游的高僧车奉朝。此人23岁时西游，60岁时归国，往返途中和玄奘一样经历了诸多磨难，“捐躯委命，誓心报国”。 后来，宋元话本、元杂剧和吴承恩《西游记》里的孙悟空，便是以车奉朝为蓝本，经过高度想象熔铸而成的艺术形象。
由此可见，唐僧的故事并不始于吴承恩的《西游记》。早在玄奘圆寂后，就有玄奘取经的神话故事在丝绸之路沿线流传，并进而传播到各地。宋代出现了长篇平话《大唐三藏取经诗话》。西夏统治敦煌时期，瓜州榆林石窟中出现了较早的“玄奘取经图”，很可能就是以宋人《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为依据而创作的。也有学者认为，榆林窟“玄奘取经图”要早于《大唐三藏取经诗话》。南宋诗人刘克庄有诗曰：“一笔受楞严义，三书赠大颠衣。取经烦猴行者，吟诗输鹤阿师”等句，可以证明至迟在南宋时期，孙猴子协助唐僧取经的故事已广为流传。而广东省博物馆收藏的一件元代磁州窑瓷枕上，绘制的唐僧取经队伍，已汇聚了唐僧、孙悟空、猪八戒和沙僧四人，可见此时民间流传的“西游”故事已较为成熟。
《江苏文库·研究编》所出版的《江苏地方文化史·淮安卷》对吴承恩整理创作《西游记》做了详细的描述。该编主编、淮阴师范学院顾建国教授介绍，唐宋以来，曾有多种杂剧、平话本的“唐僧取经”故事流传，但明代以后大多湮灭不传。明隆庆二年至四年（1568—1570），淮安文人吴承恩在任职荆王府纪善（明代亲王属官）期间，整理完成了百回本长篇小说《西游记》。万历二十年（1592），这套书稿由南京“世德堂”刻印，被称为“金陵世德堂本”。吴承恩《西游记》问世后，迅速以戏剧、曲艺、弹词、说唱等多种形式广为传播，很快家喻户晓。
虽然“西游故事”在吴承恩之前就已在民间传播，但吴承恩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淮阴师范学院教授、《西游记》研究专家蔡铁鹰认为，《西游记》塑造了栩栩如生的系列人物，唐僧、孙悟空、猪悟能、沙悟净都带有深厚的文化内涵和文学个性特征。整部小说语言生动幽默，把严肃的取经题材写得风生水起，把原来只有主干的故事装点得枝繁叶茂、波谲云诡，把仅有四个人的团队描绘得各有个性，有捧有逗，妙趣横生，充分体现了吴承恩的绝世才华。难怪郑振铎先生认为，“惟那么古拙的《西游记》,被吴承恩改造得那么丰腴神骏，逸趣横生，几乎成了一部新作。”
据了解，作为一部经典的江苏传世名著，《西游记》已被收入了《江苏文库·精华编》中。
记者 于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