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庆 ，盛夏时节临近40摄氏度的高温裹着热浪，从地表蒸腾而起。这座深入内陆腹地的城市，不仅是“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精神指引的发源地，也是此次“大江奔流——来自长江经济带的报道”主题活动采访团行程方式更加多元的始发站。
结束了在云贵川三省陆路推进的行动方式，重庆，成为我们书写车船联动、水路互补采访的新起点。
7月29日，记者随团乘船行至三峡库区重庆市万州区宽阔的水面，江流在此放缓步伐，江面游弋的清漂船却多了起来。水中漂浮的杂物，是这些作业船只主要的清理对象。
“每到夏季雨量增多时，被雨水从城区上游岸边冲下来的树桩、树根和一些生活垃圾，便经常漂流到万州江面，因水流减缓，淤积于此很难散去。”万州区环卫处副主任陈渝告诉记者，这些漂浮物不仅会造成航道堵塞、浸泡日晒后易于腐败污染水质，而且难以速效清理。
陈渝指着采访团所乘客轮附近江面的几处断枝：“像这些离主航道很近或正好位于主航道内的漂浮物，不论人力打捞还是机械化清漂都很难应付。”高温下的船舱内，这位背部早已汗透的环卫干部比划着手势，向围成一圈的记者解释，江面清漂作业必须在不影响主航道船只航行的前提下才能进行，“安全起见，主航道水域不是清漂队想进来就进来的，这是清漂作业的基本准则”。
也正因此，拉网式的清漂行动难以在江面铺开。
单靠点状打捞，近几年重庆万州江面清理工作的业务量也不可小觑。陈渝回忆，夏季雨水一过，万州江面每天最多可清捞出的垃圾甚至曾多达150吨。“随着各项保护措施的推进，现在江面漂浮物总量控制住了，但要想使之大幅减少，压力仍然不小。”陈渝坦言。
“单靠清漂为主守护长江生态，不是治江护江的上上策。”这不仅是陈渝的观点，也是今年29岁的清漂工人刘波的感想。“夏季每天要在船上待到8个小时以上，气温到达40多度时，甲板上的温度甚至能升到70多度。而适逢雨天漂浮物的量一增加，清捞强度和水上作业的危险也随之翻倍。”在刘波印象中，即便近几年身边同事的数量在上涨，清漂作业的机械化程度在提高，但江面以农作物残枝为主的漂浮物“仍清捞不完”。
除人员和技术投入外，增加清漂船数量能否缓解作业压力？“单纯增加船只并非出路。当前赋予清漂压力的时段，主要集中在每年5-8月的汛期和9-11月的三峡库区蓄水期，其它月份眼下投入的清漂船足够完成任务。”在陈渝看来，不仅增加船只的成本不小，还可能因此导致江面交通拥堵，并非良策，“真正想治本，还是要在城区上游进一步做好岸线防护，从源头防控”。
事实上，截至目前重庆市累计投入三峡后续工作专项资金已达46亿元，共完成库区生态屏障区植树造林264.5万亩，库区森林覆盖率亦由2010年的37%提高到了去年的51.8%。“即便通过近些年的努力，城区上游生态有了逐步向好的态势，但复绿工程的脚步依旧不能怠慢。”万州区林业科学研究所原所长任凭心里明白，重庆上游生态修复对重庆江面环境治理具有的意义。他同时也清楚，重庆城区江岸生态修复，又将对整个三峡库区和长江中下游流域产生怎样的影响。
正是因此，十多年来任凭一直在重庆城区，与消落带植被修复这一项工程难点搏击。“三峡成库后，水位常年在海拔145米至175米间涨落，仅在‘山城’重庆境内便形成了300多平方公里的消落带。”任凭告诉记者，消落带内，耐旱植物在蓄水期会被淹死，而耐淹植物则会在枯水期干死。为找到适宜在消落带生存的植被，避免岸线裸露，他和他的团队一度沿江而下，四处探访，“最终，在位于南京的中科院植物研究所，我们发现了中山杉这一能在消落带环境中生长的树种”。
任凭掏出手机，点开那些他曾亲手种下，而今已长得郁郁葱葱的杉树照片。距离2009年他种下第一株中山杉，时间已向后推移了9年，但直到现在，任凭仍忘不了当时栽种后的心情——“在栽下不久的中山杉被江水完全浸泡的四五个月里，每天数着日子，希望尽快看到江水回落时它们吐绿……其间最担心的，还是怕树苗干枯、实验失败。”
可喜的是，任凭团队的付出收获了回报——中山杉试种成功，从消落带内复绿到岸线防护，不再停留于理论研讨。如今，任凭和他的团队在万州区新田镇、瀼渡镇的消落区内，成功种植中山杉的总面积已超1500亩，守护长江岸线长达45公里。
重庆人在守护长江过程中付出的努力，使城市在高质量发展、港口集疏运功能进一步提高、产业链条加速完善、游客接待量持续攀升的同时，流经城区的江水依旧可赏，江声依旧涛涛。
“在共抓大保护的精神指引下，只有进一步深化交流、协同合作，才能续写长江经济带上中下游生态保护与经济发展共赢的篇章。”这是陈渝、刘波、任凭和众多重庆人共同发出的呼声。“如果没有沿江而下那次登门拜访，没有栽种试验中同长江沿线众多院所并肩攻关的历程，也不会有今天中山杉成林而立的景象。”任凭感慨。
交汇点记者 李睿哲
新华日报社全媒体经济新闻部出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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