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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与深度报道:从费孝通笔下的“第一村”到经济薄弱村 ——开弦弓村错失了什么?
2020-05-22 17:10:00  来源:中国江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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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标题

从费孝通笔下的“第一村”到尴

尬的经济薄弱村 ——

开弦弓村错失了什么?

 

参评项目

通讯与深度报道

体裁

报纸通讯

语种

中文

 

(主创人员)

丁蔚文

编辑

徐勇

刊播单位

新华日报

刊播日期

201987

刊播版面(名称和版次)

7

作品字数

(时长)

2860

 

采作

编品

过简

程介

 

由于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驻村调查撰写了成名作《江村经济》一书及前后共26次进村调研,苏州市吴江区开弦弓村大半个世纪来一直是蜚声中外的中国农村社会调查第一村、中外各界观察中国农村的样本村、窗口村。记者上世纪90年代专访费孝通先生时,费老一再陷入对开弦弓村的深情回忆。在致力乡村振兴的当下,这个令费老大半辈子念兹在兹的乡村现状如何?2019年夏,记者前往该村采访,却意外发现开弦弓村已沦为当地的贫困村。是什么束缚了开弦弓村的发展?振兴的出路又在哪里?带着这些问题,记者三度进村、历时十多天进行了深入调查,采访了历任村干部、村民及专家学者等近百人形成采访笔记近3万字,经反复修改、提炼,终成此稿。

开弦弓村沦为经济薄弱村,经记者独家披露后,引起了江苏省委、省政府的高度重视,江苏省委农村工作领导小组专门派出调研组,特邀记者作为调查组成员一同前往进行专题调研。省委书记娄勤俭、省长吴政隆在相关材料上作了重要批示。作品在新华日报发表后引起了广泛社会反响,人民网、新浪网、解放网、东方、大众网、上观新闻等众多网站转载了本文。江苏省有关部门、苏州市及吴江区拿出了切实帮扶措施。2020年,开弦弓村已“移”出苏州市“经济薄弱村”名单。

 

 

初推

评荐

评理

语由

 

这篇通讯独家披露了开弦弓村由中国第一村沦为经济薄弱村的新闻事实,并抓住这一新闻,进行了多角度、多层次的深入解剖和反思主题重大,社会关注度高,采访深入扎实,思想内涵丰富、深邃,对推动江苏乃至全国扶贫攻坚、乡村振兴具有广泛的借鉴意义。

签名:

(盖单位公章)

2020513

从费孝通笔下的“第一村”到经济薄弱村 ——开弦弓村错失了什么?

本报记者 丁蔚文

7月7日,来自太平洋岛国萨摩亚的留学生安吉参加了上海大学社会学院研学之旅,来到太湖东南岸的“江村”——苏州市吴江区七都镇开弦弓村考察。

1936年夏,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在该村进行了一个月调查,写出了蜚声国际社会学界的《江村经济——中国农民的生活》一书作为博士论文在英国出版,开弦弓村也由此驰名中外,成为国际社会学界观察研究中国乡村的“第一村”,至今,仍每年吸引着数以千计的世界各国专家学者前来考察。

展现在安吉眼前的开弦弓村,小清河宛如一张拉开弦的弯弓,自西向东缓缓流过;一幢幢白墙黑瓦的农家小楼沿河展开……“这是费孝通先生26次调研的‘江村’,但不是我们期待看到的‘江村’。开弦弓村曾以蚕桑业闻名于世,如今只能从老照片上看当年的蚕桑、稻田,很遗憾。”一天考察下来,安吉和同行的师生们怅然若失。

江村,到底怎么了?记者六七月间先后三次深入开弦弓村进行了调查采访。

“第一村”成为经济薄弱村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开弦弓村是中国最发达的乡村之一。“90%以上的土地都用于种植水稻”“中国国内蚕丝业的重要中心之一”,这是费孝通先生在《江村经济》中描绘的开弦弓村,那时,村里多的时候每天要有100多条船装茧子、生丝运往上海等地。

如今的开弦弓村,稻桑已退出历史舞台。90%的农田流转给外地人用于养蟹,记者在村里看到,连片的农田被挖成了蟹塘,裸露泥土的塘基高高突出路面。村里只有十多家小厂,大多加工羊毛衫、遮光窗帘布。在田园纺织厂,记者目睹厂区露天堆放了一堆堆原料成品,车间污水流到了大门口。厂长徐伯明介绍,厂里有30多个工人,已经是村里规模最大的企业了。

企业少而小,吸纳不了多少人就业,村民主要靠外出打工挣钱。“在村里早就寻勿着铜钿(指打不到工)了”,村民潘爱英对记者说。开弦弓村原农技员姚富坤告诉记者,从1983年至今,开弦弓村上大学的有400多人,回村的仅占20%。

记者了解到,改革开放初期,开弦弓村办过两家丝织厂,一度很红火。但从上世纪90年代后期起,两家企业资不抵债,村级经济负债高达960万元,村集体资产,包括村委会办公楼也长时间被抵押给了银行。很多前来考察的专家学者感慨,开弦弓村穷到了上无片瓦、下无插针之地。

村党委书记沈斌告诉记者,开弦弓村是经济薄弱村,2018年村级集体可支配收入只有180万元,加上上面给的扶贫资金才300多万元。而同年,苏州全市村均集体收入为815万元,吴江区的村均集体收入513万元。沈斌坦言,“因为缺钱,村里公共设施不到位,村容村貌也不理想。费孝通纪念馆虽然每年有不少人参观,但至今仍亏本。”

“没有留得下的江南乡愁,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景色”,不久前来调研的省委农村工作领导小组副组长胥爱贵对开弦弓村现状直言“感到失望”。吴江区副区长汤卫明坦言,尽管这两年政府在河道、步道、污水等基础设施上投了不少钱,但“开弦弓村仍然比区内任何村都要薄弱,村庄布局乱,没有明显优势和特色产业”。

前来考察的上海大学研究生洪泽钿说,对比上海的朱家角、七宝老街等乡村,开弦弓村可能要落后至少十年以上。

对村里的现状,村民也不满意。十三组村民姚伟峰说,前些年集体办的纺织厂倒闭后,村里对办工厂没有好好规划,导致散乱脏。“隔壁好多村,联强村搞羊毛衫,庙港渔业村搞渔业,众安桥村搞生态旅游、农家乐等,做得都比我们好。”

机遇是如何错失的

是什么让村里错失了发展机遇?开弦弓村与其它村的差距是怎么拉开的?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村干部和村民们也都在反思。

从1979年开始当了11年村支书的沈春荣说,改革开放后错失发展机遇的原因,客观上是当年的重债拖垮了集体,后来对外开放,乡村产业振兴、发展旅游三产,也没有抓住机遇。他坦陈:“自己能力不强,费老在的时候,我们原本是可以争取更多机遇的。”

“没有好的工业,没有集体积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开弦弓村沦为薄弱村是必然的。”从2013年起担任过5年村党总支书记的周培泉不无痛惜地说,开弦弓村的问题在于企业没有发展好,没有吸引到外资,缺乏高新技术。“近几年的发展路子也没走对,农田流转给安徽的养殖户养蟹,算不上什么现代农业,游客难道到我们村来看养蟹?”

担任过多年村干部的周新根则认为,“村带头人频繁调动,两三年甚至几个月就换人,造成村各方面短期行为,没有长远眼光,处处被动。”复旦大学江村考察组成员、30多年一直在关注开弦弓村发展的刘豪兴教授认为, “干部换了一茬又一茬,就是没有出现吴仁宝、常德盛这样的能人”。

“深层次看,还是领导班子思想不解放,导致机遇一次次丧失。”2007年任村党总支书记的王建明难掩激动:“紧隔壁金星村历史资源没有我们多,却办起了震泽丝绸博物馆,馆里陈列的很多实物、资料,包括费孝通和他的姐姐费达生的照片,还都是我们村的呢。抓住一棵桑树,他们搞了千亩桑园,从养蚕到开发桑叶茶、桑果酒、桑葚膏,再到做化妆品,一年收入3亿多元。和人家比,我们是被历史上的重债压趴了,思想不解放,发展就打不开路子,迈不开步子。”

“当年开弦弓村最大的典型意义在于,一个传统的中国乡村办起了先进的缫丝工厂,一下子进入现代工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费老对这个过程进行了记录。”省政府原参事宋林飞分析,开弦弓村改革开放初期搞了社办厂以后,没有像江阴等地乡镇企业升级换代,华西村的工业,永联村的规模农业、旅游业都起来了,开弦弓村基本是自然状态,与费老当年去时没有太大变化。“苏南三轮发展,开弦弓村都错失机遇,标本也还是标本,是转型不成功的标本。”

擦亮“金名片”重振开弦弓

如何重振开弦弓村乡村经济,引发了省内外多方面人士的热切关注。

宋林飞说,“没有乡镇工业,没有现代农业,没有旅游业专业市场,乡村就无法致富。开弦弓村要振兴,必须依靠产业推动,必须有投资者,推动资本、技术、人才进村。”

胥爱贵认为必须把产业帮扶发展起来,发展产业,就好比养了“下蛋的鸡”。开弦弓村人文基础好,费孝通到访江村26次,是开弦弓村的“金名片”,必须把这张“金名片”擦亮用好,把江村全国社会学研学基地做出特色;此外是做旺人气,周庄打出画家陈逸飞的《双桥》名片,船娘摇着小船,吴侬软语唱山歌,全国有名,开弦弓村要把水的文章做足做好。

上海大学社会学院党委副书记徐义胜认为,开弦弓村与其它地方不一样,应该有自己的东西。单纯发展经济、引进外资、建厂房未必适宜。开弦弓村是费老学术开启之地,是社会学传承的圣地,应该是安静的、文化的乡村,中国不缺江村的GDP。

省农业农村厅专家认为,费孝通为开弦弓村“种”下了一棵大树,应挖掘江村文化,“种”好“江村”风景,重振“江村”经济,这对全省乃至全国乡村振兴都有样本意义。

“震泽丝绸博物馆都能办得这样好!我们开弦弓村有费老这张金名片,发展旅游三产,占尽天时地利。只要好好规划和开发,开弦弓村总会重新捧上‘金饭碗’的。”70多岁的姚富坤对村里未来充满信心。

“开弦弓村是吴江区乡村振兴的一个重要战场,我们将全力帮助村里做好顶层规划,加大支持力度。”汤卫明说。“目前首先是要让村里的低档落后企业退出,蟹塘退养还田,恢复江南乡村风貌。”七都镇镇长王炜对记者表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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