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过年,村口小桥变了模样
扬州古镇樊川镇口和平桥 图片由采访对象提供
“老家村口,原先没栏杆的狭窄石板桥变成了水泥桥,还起了名字,我特意看瞧了,叫和平桥。”李春华的家乡在扬州市江都区樊川镇和丰村,今年春节,他家老小回乡走亲戚,特意空出几小时回老家看了看。
“说是回去看看,其实连钥匙也忘了带,压根进不了门,只打算去村里转一圈。这几年,苏中农村早已不时兴在村里大兴土木,而是热衷于在城里买房。”李春华感慨。但没想到,今年还没进村,就远远地看见一座新桥,感觉眼前一亮。
樊川镇位于江都区东北部,与高邮、兴化接壤。樊川境内水道纵横,老三阳河、斜丰港、盐邵河在此交汇,形成天然“川”字,故得名樊川。水多,桥自然也多。
和村里人一聊才知道,和平桥其实去年春天就建好了,只是在外工作的人一直没见着。之所以建桥,一是因为原先石板桥两头的泥土塌陷,不安全。二是因为村里家家买了车,之前的桥不方便。村里老人介绍说,镇、村各出了一部分钱,大伙儿齐心协力把新桥建起来了。
李春华所在的自然村被一条不知名的小河分成河东、河西两个区域。镇上的马路连着河东,李家居河西,桥是通往外界的唯一通道。李春华已到不惑之年,他所经历的桥几经变迁。
物质匮乏的年代,河上只有一座木桥,水浸久了,木头就逐渐腐烂,“加上木桥狭窄,常有板车从桥上翻下去”。李春华回忆,他五六岁时,有一次木桥坏了,村民在河两岸拉起绳索,靠坐船拉绳索过河。当时正值春季农忙,大人们起早贪黑忙于农活,村里的孩子们却商量着溜出去看电影。一行人趁着夜色偷偷过了河,又悄悄返回,当然,回家后免不了一顿胖揍。李春华说,若干年后,读到鲁迅的《社戏》,想起那天夹杂着青草香味的夜风,很是感同身受。
再后来,换了石板桥,七八条半米见宽的长长的石板挨着拼在一起。尽管比较坚固,但非常窄,也没有栏杆,开车经过需要极高的技术。石板桥持续了10来年时间,石板间的缝隙逐渐显露出来,最宽处有一指多宽,偶尔有胆小的孩子经过被吓得哇哇大叫。“农村的条件越来越好,但这座桥一直没修,大约也是觉得没有必要,因为村里的人大都进了城,并不经常回来。”
如今,河西村里只有7户人家,常住的只有三四户。桥建好了,经常过桥的人却越来越少。李春华有兄弟两人离开家乡已有20多年。起初是在外上学,每年寒暑假回家;后来,在外工作定居,只有春节才会回家。
扬州一带,陪读之风盛行,家长从孩子念幼儿园开始陪读,直至高中毕业考上大学,方才完成任务。在绝大多数家庭,这一工作往往由祖辈完成。子女进城,又有了子女,留守农村的老人先是被接进城去照顾年幼的孩子,后来便开始漫长的陪读生涯,一晃就是十几年。
在城市定居的头两年,李家还保持着回家过年的传统,每年春节都要回老家住几天。春节前夕,老母亲提前返乡,打扫卫生,布置房间,张罗春节期间的饭菜——这都是些浩大的工程。
过了几年,老母亲愈发年迈,干起活来力不从心,久居城市的小辈们也不太适应乡村生活。不知哪一年起,有人提议,过年为的是热闹团圆,既然一家老少都住在城市,又何必特意回农村。于是,春节回乡的任务渐渐变成了单纯走亲戚、拜年,来去匆匆。又过了几年,这一任务又由全家出动执行,变成了兄弟二人轮流派代表执行……“回家过年”一词终究是一年年远去了。
李春华说,“现在回到村里,好多人看着面熟都不敢认,真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经人一介绍,大家又都叫起来,“哦,你就是那个谁谁!”若还不认识,继续往上追溯,直到对方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谁谁的儿子/女儿……”年轻的孙辈在城市出生、在城市长大,承载着父辈童年记忆的乡村,对他们来说,更加遥远陌生。总有“别有用心”的父母想趁春节返乡的机会给孩子上上“忆苦思甜课”,拼命招呼孩子,“爸爸小时候就住在这儿,你过来看呀”。孩子只顾玩手机,头也不抬。
回乡一趟,过家门而不入,“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座桥!”李春华若有所失,一家人又特意在桥上站了站,拍了一张合影。本报记者 孟 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