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大早,市委宣传部副部长黄正平先生和南通大学几位老同事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一个不幸的消息:83岁的汤淳渊老师昨夜走了。
听闻噩耗,悲从中来。前几天才听同事晖斌讲起,汤老师去年春天因为罹患重症肌无力,已从阳光公寓直接进了附院重症监护。我还约了几位老同事准备最近一起去看他,没想到他老人家这么快就走了。
汤老师是全国精神文明建设重大典型“莫文隋”的重要原型,也是我大学毕业以后第一个工作单位的同事和领导。1984年,我在南通纺织专科学校(后来改成南通工学院,通大前身之一)机电科任教,他刚刚从镇江农机学院(现在的江苏大学)调来不久。我们在一个机电楼里办公,他教机械制图,我教电工原理。他那时已是小有名气的讲师,20才出头的我还是个小助教。
汤老师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不苟言笑。我和他共事三年,没有见他笑过一次,不仅是学生,青年教师们也莫不敬畏他。当时有人还嘀咕,他是名中医汤承祖先生的长子,毕业于清华大学,一直是学霸,所以才比较高冷。离开学校多年以后,我和汤老师联系反而多了起来,发现在高冷的背后,其实他还是一位具有大情怀的暖男。
汤老师给我的第二印象是要求严格。因为他工作出色,很快就从机电科调到教务科,学校升格为南通工学院后,他出任学校的副院长,分管教学工作。我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情是给教师评职称,当时省里的规定是,评中级职称最好要有研究生学历,但不是必须条件。作为分管领导,汤老师取了上限,卡了一大批青年教师,倒逼他们去读硕念博。因为这个倒逼机制,当年工学院老师中研究生的比例在全省排名靠前,当今一些高校的南通籍领导,当年也是给汤老师的“上限政策”倒逼去读研究生才走到今天的。
1995年春夏之交,素来高冷的汤老师一夜之间成为温暖的莫文隋,我起初有点不相信。我在南通日报周末特刊上策划过一组《“伏击”莫文隋》报道,曾找到几位老同事求证。受助的小石是工学院纺化系学生,当时在系里分管学生工作的党总支副书记周甜告诉我,小石的困境她只汇报过汤院长,汤当时说了一句“这孩子真可怜”,他是莫文隋的“嫌疑”最大。见我不相信,时任学工处处长周翠林大姐给我讲了几段“好人汤”的故事,比如说汤老师出生在名医世家,医疗资源丰富,老师们生了病,他总是热心地帮助联系医生。年轻的老师评职称要写论文,他不仅热心地指导写作,还帮助推荐给学术期刊。对比笔迹后,大家都认为汤老师就是莫文隋,但是他坚决否认了。
2013年3月4日,在毛主席题词“向雷锋同志学习”发表整整50年的前一天,晚报策划了一组“走近身边的雷锋”报道,我见到了阔别多年的汤老师。这一次,汤老师笑得很灿烂。我们共同回忆起许多30年前的校园往事,回忆起当年他不断地变换着名字,用子虚乌有的通讯地址和我们捉迷藏的故事。临别之时,我央求他:事情已经过去18年了,老人家能不能在晚报上用个正面照?他收住了刚才还很灿烂的笑容:接受你们采访已经是破例,正面照就不要用了,实在要用,就用个背影吧。
熟悉汤老师“背影”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嫉恶如仇的人,最看不起社会上那种溜须拍马、靠人身依附而上位的人。作为老一代知识分子的典型,他非常爱才惜才,愿意为他们做雪中送炭的事。所以他成为莫文隋,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
江海晚报2018年7月1日专版报道:《寻“莫文隋”丨颂歌一曲由从此传唱》
工学院的老同事们告诉我,在退休之前,“好人汤”要求财务处每个月在他的工资上扣100块钱资助品学兼优的贫困生。退休以后,甚至在他进重症监护病房长达一年的时间里,他每个月仍然坚持从工资中拿出400元捐给贫困学生。作为他的老部下,我知道他的家境并不算好,也有不少“难念的经”。他在11年前就立下名为“身后事”的遗嘱,对自己的身后事作出了安排……
我坚信,即使到了天堂,汤淳渊老师也定会是一个古道热肠的“莫文隋”。
(作者 宋捷 系江海晚报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