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江苏省淮安市盱眙县,李银江的名字可谓家喻户晓。担任该县桂五镇敬老院院长31年来,他孝老敬老,赡养照料老人超过100名,为61名离世老人守灵送终。他的事迹经报道后,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李银江也因此被授予“江苏时代楷模”称号,获得“全国道德模范提名奖”,入选“中国好人榜”,并光荣的当选为党的十九大代表。
不过,很少有人知道,这位年逾六旬的“明星院长”,同时还是一位矛盾纠纷的“调解高手”,31年间累计接待群众来访3740人次,调解各类纠纷1720起、复杂纠纷96批次。盱眙县司法局为此专门成立了“李银江调解工作室”,特聘李银江为“首席调解员”。
说事拉理的“老娘舅”
担任桂五镇敬老院院长前后,李银江曾有过三次担任村支书的经历,一次是1984年由桂五镇四桥村村主任转任村支书,另外两次分别是1999年和2004年“临危受命”兼任两个村的“掌门人”。
彼时,李银江年纪不大,老百姓却常常叫他“老娘舅”。就连四桥村桥西组80多岁的张奶奶,生前也这么叫。
“李书记好管闲事,但件件管得在理。”张奶奶的儿子张克强,提起32年前自己三兄弟因赡养老人大动干戈的事,至今记忆犹新,“当时犯浑,弟兄三个都比较困难,赡养老母亲的事,都想一推六二五。”
“这还行?养儿防老,积谷防饥。”李银江找到张奶奶,听了老人的哭诉,立即把张家三兄弟“请”到村部,说孝道,讲家风,不时搬出法律说道说道。“谈了5个多小时,弟兄三个无地自容。”最后,张克强带头表态,每年给老人1000元赡养费,“我老小都表了态,老大、老二还有啥话说?!”
村民刘龙财早年有工作,现在每月有些补助费,平常爱喝个小酒、耍个小钱。儿媳妇出于过日子的考虑,把老人领补助的卡给收了。老刘想不开,买了五包老鼠药,准备一家人同归于尽。得知此事,李银江拔腿就往刘龙财家跑,把一家人聚到一块说事拉理,最终促成刘龙财和儿媳妇达成一致:家由刘龙财来当,给一个月“考察期”。“今天的菜钱、明天的修车钱、水费、电费……过日子是真不易,管这么多事,牌也打不安稳。”没到半个月,老刘就打了退堂鼓,找李银江“交权”:“这家还是他们小的去管。”如今,刘龙财一家过得和和睦睦,有滋有味,“儿媳妇每月给我500块零花钱,打牌喝酒,管够。”
“看似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不去管、管得不及时或者处理不当,小事就可能酿成大祸。”说起这些陈年往事,眼前的李银江,活脱脱一个“老娘舅”的模样。
公道正派的“智多星”
做调解,李银江不是没遇过棘手的事。用他自己的话说:“还真啃过不少‘硬骨头’。”在盱眙县方港村,集体的28亩地被4户村民长期占着,既没有合同,也没向村集体缴过一毛钱承包费。村民不服,多次上访:“谁都想承包,承包费却谈不拢,又没好法子。”
李银江前往调解,想了个办法——搞“竞标”。“28亩地,要种可以,承包费村里给个底价,大家一起来投标,谁有本事谁包,全村男女老少现场作证。”这一招还真管用。最终,村民邵文中标,取得了28亩土地10年的承包权。事后,村民们议论:“李书记就是个‘智多星’,什么事都难不倒。”
方港村建清水坝灌区,村民邵永发把着不让动:“要砍我的树可以,拿五千块来!”李银江赶到工地,先问清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找邵永发:“老邵,你放心,该给你的,一分不会少。不该得的,你也别惦记。我先问你,你种这些树,地是自家的,还是集体的?”“这个……”“种在集体地里,签没签合同?”“这个……”“建灌区,为的啥?你在这闹腾,大伙怎么看?”一番“较量”,邵永发自知理亏,自己动手,224棵意杨树,该移的移、该砍的砍。
“另外一件事更难缠。”方港村民孙大爷回忆,村民杨树华因为征地补偿款的事与前任村支书结怨。“1500块钱,村会计说给了杨树华,杨树华不识字,让会计代签的字,杨树华按的手印。可杨树华不认账,说没这回事,跑县里上访,闹得不可开交。”
李银江不慌不乱,自有招数:“这样,咱们到公安部门去验个指纹,要不是你的,不冤枉你,1500块我个人贴给你。要是你的,这事就当没发生,你也别再折腾。”话说到这份上了,杨树华没了退路。经公安部门技术鉴定,指纹就是杨树华的,杨树华哑口无言。
标本兼治的“掌门人”
敬老院外面的群众纠纷,李银江调解起来得心应手;敬老院老人之间的磕磕碰碰,李银江处理起来同样是妥妥帖帖。
桂五敬老院为老人配备了15间娱乐场所,包括棋牌室、健身房、阅览室……尽管如此,老人们还是觉得孤寂,“偶尔打个牌,还免不了打嘴仗,小吵小闹天天有”。身为院长的李银江,跑东跑西做和事佬,忙得团团转。
“今天说和了张大妈与王老奶,明天李大爷、孙老爹又较上了劲,敬老院一大摊子事,我的精力都耗在这上面哪能行,”李银江灵机一动,想出了一个标本兼治的办法——
利用敬老院的空地,种菜种粮,让老人活动筋骨。“老人们年轻时候都忙惯了,一闲下来就容易生是非,”李银江的提议很快得到了老人们的响应。全院有行动能力的老人在李银江带领下,开发出菜地、粮田,劳动全凭自愿,搞工分制,日记分、月公布、年分红,每劳动一小时计一个工分,每个工分3块钱,多的一天能苦10个工分。工分制随后还在全院推开,无论烧水、扫地、浇花、锄草、种菜、喂猪,都能挣工分。
几年下来,老人们不仅锻炼了身体,居然还出了几个万元户。“没活干的时候,这病那灾的,横竖不舒服。干干活,浑身舒坦,还有钱挣。”存款最多的要数五保老人张德进:“我负责点豆子、养鱼啥的,攒了三万多块钱。”
70岁的周贤兵,在敬老院有个外号叫“犟驴”。就是这位老人,2005年住进敬老院的头半年,让李银江伤透了脑筋。“到了饭点,他往床上一躺,饭要炊事员端到跟前,稍不如意就犯犟惹事。”李银江说,有一次,老周去走亲戚,回来后跟我“算账”:“这几天我没在敬老院吃饭,上面给的伙食费得退给我。”“建院这么多年,这还是头一回。”李银江哭笑不得。
66岁的五保老人孙波能写会算,没事就喜欢在老人中间搬弄是非,说敬老院的账有问题,编得有鼻子有眼,弄得人心浮动。“没办法,我买了本子、笔,让他来管账,敬老院每天买啥菜、多少斤两、什么价格、开支多少,笔笔都由他过目。”直到有一天,老人家主动找到李银江告饶:“不记了,早知道这样,我操这份闲心?“
老人多事,李银江没有怪罪,反倒陷入了思考:敬老院该怎么管?几经酝酿,李银江有了办法:通过民主选举,成立桂五敬老院老人自治委员会,将五保老人和行政后勤人员进行混合编组,每组按卫生包干、伙食采购、财物管理等事项各有分工。院内大小事务一律上“院委会”,交给五保老人自己管,民主决策,公开透明,来个“老人治院”。
如今,敬老院的事,李银江只是总体把关,决定权都交给老人。“像财务支出这块,我们有民主理财专用章,周贤兵负责,他盖章就管,我只负责监督。”李银江告诉记者:“老周还是院里民选出来的‘名誉副院长’,‘老人团’的头头,谁不守规矩,他都有权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