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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媒观察|5G,有“美好想象”也有“技术优思”
2020-11-16 14:05:00  来源:传媒观察  作者:李蓓蕾 曾一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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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5G,未来已来!如今,新媒介对5G充满了乐观的想象,人类的乌托邦愿景似乎在飞跃的技术发展中得以实现。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李蓓蕾,教授、博士生导师曾一果在《传媒观察》2019年第8期撰文认为,新媒介通过对5G话语的乌托邦叙事,描绘、想象和建构未来的科技图景,满足人们对未来社会的“美好想象”。当然,新技术的快速发展也让一些人对人类未来忧心不已。围绕着5G的未来话语,不同群体、不同阶层以及不同国家和集团展开了激烈的争夺更是让5G的未来叙事笼罩了浓厚的意识形态氛围。

5G来了,让人充满想象,这样的想象更多指向未来。身处技术变革的前夕,新媒介如何通过对5G的话语建构展开对未来社会的乌托邦想象?这样的话语建构背后又包含了怎样的意识形态博弈?

新媒体技术的想象力

李斯特等人在《新媒体批判导论》提出了“技术的想象力”问题,在他们看来,正是新技术使得人类对未来的各种“乌托邦的愿景”能够在现代技术理性主义中复活,那些新的图像、信息文化、人类文化和生存问题都将被新的技术解决,比如上述媒体所说的异地治疗问题、解决人类疾病痛苦、延长人类寿命问题等。新媒体也是当代新技术的重要组成部分,跨越新媒介技术,抵达新的未来的美好社会也处处反映在新媒介的技术想象力上:

当技术的想象这一概念被运用于技术,特别是媒介技术的分析之时,我们注意到,对社会现实的不满(经常是性别化的)以及对更美好之社会的期许被投射于技术之上。现代(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社会的想象力是扩张主义和乌托邦的,它引导我们探索新的疆界,以发现疆界之外更美好的世界。但由于真正的地域和疆界的逐渐消失,新媒体所承诺的赛博空间和虚拟生活之地成为新的乌托邦。我们只需跨越新技术边境即可到达。

新媒介技术的发展与革新不断为人类描绘和勾勒新的乌托邦愿景。今天关于5G的各种话语都贯穿在这样的新媒介技术的叙述话语结构中,5G具有“高速率、高容量、低时延、低能耗”的特点,5G能够实现“万物互联”“远程手术”“智能家居”“智慧城市”“手术机器人”……此类话语描述了一个5G无所不能的未来图景,以致当代人和当代媒体不得不感慨,“我们在憧憬着未来时,未来却已经到来,在不经意间,新的事物就已经诞生。过去未曾想象到的情景如今已成为普遍现象。5G的到来不仅会实现我们的憧憬,同时也会带来更多现在无法想象到的可能性。”超高清视频、VR(虚拟现实)、AR(现实增强)将日渐成熟并广泛运用,物联网得以更好发展,人与万物智能互联的距离将被拉近。5G的发展不仅将重构传播行业的格局,增强人与人、人与物和物与物之间的互动性、链接性和流动性,而且通过叙述建构了一个乌托邦的未来图景。

曼海姆指出乌托邦长期以来被视为一种虚幻的、不切实际的异想天开,而忽略了它的另一层意指和可能性,即“超越现实、又打破现行秩序束缚的取向”,曼海姆肯定人类行动实践的作用和价值,在他看来,人类每个时期都存有超越现行秩序的思想,但“只有在某些群体把这些空想纳入他们的实际行动并力图使之成为现实的时候,这些意识形态的东西才变成乌托邦式的”。也就是说,乌托邦思想不是脱离实际的空想,而是某个群体为达成对其具有强烈吸引力的特定目标而付诸实践的思想表达。此外,乌托邦并非不可实现,只是尚未实现,乌托邦指向的是未来,通过改革实现人类的进步和社会的发展,乌托邦思想在未来的某一个历史阶段将会实现。

未来想象的两个维度

乌托邦思想是由对现实的不满或对更美好社会的期许演化而来,这种期许被投射于技术之上时,就表现为技术的想象力。李斯特等人认为这种技术的想象力扎根于精神分析理论,最初应用于电影批判,现在则拓展到新媒介技术的研究之中,即在新媒体技术研究中有一种跟新兴的媒介技术相关的“‘流行的’或‘集体的’想象力”(Flichy 1999)。这样的新媒介技术的想象力应当包含两个维度:一是指经过技术的赋权赋能,实现了从前被认为不可能的事情;一是人类对于日新月异的技术始终存在着某种担忧。

关于未来的“美好想象”。“5G的出现,将会让人们的生活进入到一个新的时代,更加智能,更加科幻,更加‘未来’的生活。”前面已经说过,5G时代里,诸如此类的表述可以说随处可见。2019年7月,华为与中国联通联合发布的《5G新媒体白皮书》中直言5G将率先给媒体行业带来红利。根据白皮书里的描述,5G时代,超高清视频将“提升信息传递和图像识别的用户体验”,VR全景视频是“彻底颠覆”的、“应用前景广阔”的“变革性技术”,AR影像应用“灵活性强”“应用越来越范围广,市场收入越来越高”。白皮书里还详细列举了上述技术在5G背景下的应用场景和解决方案,并通过5G新媒体行业应用案例,直观地展示了5G技术与新媒体业务深入结合,应用于新闻活动报道、展会视频直播、演出活动的视频直播、体育赛事的视频直播等场景的效果。通过积极词汇的运用、正面案例的列举,白皮书成功传递了5G具有重新定义媒介、改变传播格局的重要效果。此外,媒体报道以5G为切入点,描绘了未来家居物联系统、车联网与自动驾驶、农业、医疗、社交、娱乐、教育、工作、智能电网、未来城市等关于生活、经济、社会、城市等各个层面的蓝图,表明5G将改变未来社会的方方面面;报道选择和评论的内容中,对新媒介技术花样翻新的乌托邦叙事,都是为了满足人们对未来社会的美好想象。

新的技术发展也不断改变着人们的时空观念,芒福德指出:“在机器出现的最开始的700年内,时空的概念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次变革触及了人类生活的方方面面”。在现代社会中,人们为了理解一个事物,必须将其置于确定的时间和确定的空间之中。但是进入网络社会之后,人类的时间和空间观念再次被重构,新媒介技术的想象力不仅消弭了物理上的地域疆界分隔,赛博世界里的虚拟时间和空间感的构筑建构了新的乌托邦幻景。但赛博世界中时空边界的模糊也给许多人造成感官上的错觉,引发了现实与虚拟不分的身份困惑感。值得注意的是,新媒介技术描绘现实和想象未来时,对5G的未来本身设置了明确的时空节点,并通过时空设置强化人们对5G的美好想象。在赛博空间里,“时间有了封闭的空间的特点:它可以分割,可以充满”。各种媒介报道力图清晰地展现5G发展的时间进程,从而加深人们对未来社会的时间感受,让人们觉得未来社会正一步一步临近。

未来已来的“技术忧思”。人的主体性身份问题是近代以来科技领域的重要主题,人工智能的发展,尤其是智能人的出现,为这一主题增添了复杂性,并引发人们的思考。技术的发展一再打破人们的传统观念,挑战人们的常规认知。同样被挑战的还有责任伦理观。5G在医学方面的应用前景广阔,但也可能引发伦理问题。

5G时代,机器将被应用于更多工作领域,将人类从冗杂、繁重的工作中解脱出来。与此同时,引发人们对工作机会被机器取代导致的大面积失业危机的担忧。“5G时代来临,这5种职业将会消失”“5G之后的失业大军里有你吗?”“5G+智能机器,假如我们都失业了”等类似的新闻标题显然不是耸人听闻,自动取款机取代人工柜员,自动车牌识别取代人工停车收费,智能新闻写作机器人迅捷、全面对新闻的报道,机器人分拣、投递快递……这些在几年前听起来不可思议的事情,现在人们已习以为常。当人类的工作一项项被机器和机器人取代时,人的竞争力又在哪里?

另外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就是数据安全和隐私问题。个人隐私和数据安全的问题在几年前大数据发展肇始就已成为各方热议的对象,那么当人工智能的发展令机器深度学习能力呈指数级增长的时候,当5G技术起步、万物互联逐渐完备的时候,个人隐私如何能够不被侵犯、数据安全如何得以保障?人类智能能否将人工智能的发展牢牢控制在手中,人类学习的速度又能否跟得上技术发展的步伐?

作为意识形态的“5G”

新媒介技术的未来想象不仅指向未来,也根植于现实。因此,无论是对新媒介技术乐观的未来想象,还是对新媒介技术悲观的未来叙事,新媒介技术的未来想象本身体现了现实社会中不同意识形态力量对于新媒介技术叙述话语的协商、争夺和博弈。正如马尔库塞和哈贝马斯所看到的那样,在科学和技术越来越占据统治地位的现代社会中,科学和技术即意识形态。

在新媒介技术对未来的乌托邦想象图景中,5G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或者说意识形态的话语。但这是一种有着多重纬度的意识形态话语,我们可大致划分出以下几种话语形态:

其一,在群体层面,存在着关于5G的数字鸿沟和代际争夺。社会学家曼海姆曾经对于“代”的概念进行了考察,他认为社会学意义的年龄不能用自然年龄来划分。在他看来,用“代位置”的概念或许比“代”更合理。“代位置”即一代人在社会结构中所处的位置,与阶级相似,共同的“代位置”使得一代人在生活方式、行为风格和情感结构等方面有着惊人的相似性。而当代消费主义社会的形成,以及新媒体技术的发展其实形塑和划分不同世代人群的喜好与表达方式。传统的代际差异主要是父辈与子辈之间的代际差异,而在传统媒体和传统世界里,父辈因拥有丰富的人生经验而掌握着代际关系之间的主动权和主导权,青年一代只能屈从于父辈的权威,不敢反抗。但与之不同的是,在数字媒介环境下,青年一代通过掌握新的技术颠覆了父辈的文化和社会霸权,5G在某种程度上被认为是属于青年、属于未来的新媒介技术。围绕着这样的新媒介技术,青年群体充满乐观情绪,年长一代却忧心忡忡。作为网络原住民的青年人也通过拥有新的技术创造了属于自己的文化和身份,占据了有利的“代际位置”。

其二,在国家层面,在5G的表层叙述话语背后,存在着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之间的数字鸿沟和权力博弈。因此,关于5G的叙述话语其实有一部分带有强烈的民族主义和国族主义色彩。现代工业发展和迅速的社会变革始于18世纪中期,工业化诞生以来就伴随着技术分配的不均衡以及发展的差异,导致不同国家的发展速率和发展程度大不相同。技术作为一种文化概念,被人类社会形塑的同时也对文化和人类发展产生影响。以我国为例,在国内各种关于5G的叙述话语中,除了技术层面的叙述之外,“民族复兴”“科技强国”的民族-国家话语亦占据着重要地位。

(载《传媒观察》2019年08月号,原文约9000字,标题为:关于5G话语的未来叙事与乌托邦想象。此为节选,图表和注释等从略,学术引用请参考原文。)

【作者简介】

李蓓蕾,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博士研究生

曾一果,暨南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江苏盱眙人,先后毕业于苏州大学、南京大学,获得文学博士学位。暨南大学新媒体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首席专家、中国高校影视学会媒介文化专业委员会秘书长、暨南大学高层次人才遴选“第三层次”人才、江苏省“333”工程高层次人才培养对象、江苏省“青蓝工程”中青年学术带头人。曾任苏州大学传媒学院院长助理、传媒学院学术委员会主任、苏州市人大代表。

主要从事媒介文化研究、城市传播研究和影视文化研究等领域的研究。主持国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标项目“数字媒介文化时代的文艺批评研究”、国家社科基金后期资助重点项目“都市文化的媒介实践研究”、国家社科基金重大项目“网络亚文化传播机制与引导研究”子课题项目和教育部人文社科基金项目等10多项;在《文学评论》《新闻与传播研究》《文艺研究》《国际新闻界》《现代传播》《探索与争鸣》《江苏社会科学》《南京社会科学》等刊物发表学术论文120多篇;多篇论文被人大复印资料等全文转载;出版《西方媒介文化理论研究》(学习出版社)《中国新时期小说的城市想象》(北京大学出版社)《中国传媒文化百年史》(国家出版基金重点资助项目)等著作多部;科研成果曾获教育部第八届高校科学研究优秀成果奖三等奖、江苏省第十四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二等奖、江苏省第十五届哲学社会科学优秀成果奖二等奖、中国高等院校影视学会“学会奖”专著类一等奖、江苏省“紫金山”文学评论奖等奖项;并兼南京大学亚洲影视与传媒研究中心研究员、安徽大学艺术与传媒学院、常州大学等高校客座教授;先后赴澳门大学、英国切斯特大学、台湾政治大学等学校访学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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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编:王迅 崔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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