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举办的省领导干部学习会上，省委书记李强要求加强理论学习和思想武装，注重知识更新和信息获取，学会在“学海”中畅游而不被淹没，并以《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未来简史》《零边际成本社会》三本书为例，提倡领导干部多学新知识、新理念、新模式、新规则，以开阔的思路更好地指导工作，实践创新，更加自觉地做“学习型干部”，倡导研究型工作。本期新华日报《新华书房》邀请到三位专家学者，就书中观点和理论进行解读、讨论，勾勒未来发展大势，揭示我们面对的机遇和风险，分析其对我们工作的启示。

　　1. 杰里米里夫金：《零边际成本社会》

　　协同共享：新经济模式下的机遇与挑战

　　耿强（南京大学教授，南京大学经济增长研究中心执行主任、人口经济研究所所长，长江产经研究院研究员）

　　新华书房：《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书中，作者提出，我们正进入“零边际成本社会”，“协同共享”将成为一种新经济模式，为什么这么说？

　　耿强：《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书的作者杰里米里夫金是美国知名新经济学家，曾经出版过著名的《第三次工业革命》，“零边际成本社会”实际上是《第三次工业革命》一书中相关理念的进一步阐述和发挥。他强调的是互联网技术革命对于生产、生活以及人与人之间生产关系的全方位革新。

　　杰里米里夫金提醒我们，“第三次工业革命” 正在渗透到社会生产生活各个方面，引起了广泛的资源重组与聚合。第一次工业革命起源于18世纪的英国，开创了以机器代替手工劳动的时代。第二次工业革命于19世纪末、上世纪初在美国兴起，表现为电力的广泛应用与内燃机的发明。现在，信息通信、新能源和交通物流的网络融合，正给我们带来第三次工业革命的历史性变革。书中“零边际成本”和“协同共享经济”等概念，实际上都是体现了“互联网+”给我们社会带来的深远变革与影响。

　　新华书房：新技术革命为什么能造就“零边际成本”？一个“零边际成本”的社会如何能实现？

　　耿强：所谓“边际成本”，在经济学上指的是每多生产一件产品带来的总成本的增量。传统经济时代，我们想要降低成本，只有靠规模经济。但是如今随着物联网、无人驾驶、3D打印、新能源技术的普及，将大大降低整个社会的运营成本。根据杰里米里夫金的预测，未来几乎所有的经济领域都将纷纷跨入“零成本”模式。

　　新华书房：这两年“共享经济”是一个全世界关注的热门话题，其兴起的背景是什么？呈现出哪些特点？

　　耿强：《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书提醒我们，随着第三次工业革命的深入，正在催生一种改变人类生活方式的新经济模式：协同共享。大家都注意到，这几年“共享经济”在全球风生水起。我们可以通过Airbnb网站向全球游客分享自己的客厅、卧室，也可以通过共享单车随时随地骑行，现在还出现了共享汽车、共享雨伞、共享充电宝……各种共享方式纷纷出现，商机无限。

　　互联网的精神就是让“万物互联”。譬如说，曾经我们想获取资讯，只能靠花钱购买报纸、图书进行阅读。现在互联网上就有海量免费资讯，同时，亿万互联网用户也是内容生产者，他们在网上以接近免费的方式制作和分享文字、视频、资讯，任何人可以随时随地“在线”共享。将来人人都是生产者，也人人都是发布者、消费者。

　　新华书房：在您看来，“共享经济”未来的发展前景又有哪些可能？

　　耿强：将来，数十亿人将连接到物联网，进行全球协同共享。根据杰里米里夫金的预测，“零边际成本”的触角正在延伸到其他商业领域，例如可再生能源、3D打印和在线高等教育等。比如，大家可以用3D打印技术以近乎零边际成本的方式生产自己所需要的商品；学生们可以在网上上课，享受近乎“零边际成本”的网络课程，在家接受哈佛大学、牛津大学知名教授的授课。

　　值得一提的是他关于“能源互联网”的畅想。将来，你自己家的屋顶就可以变成一个太阳能发电站，太阳能板、风机或者是地热泵这些前期投入是固定的，只需要一次性安装好，之后边际成本就会逐渐降低，最后成本几乎是零。这种模式一旦普及，将是一场颠覆我们生活的能源革命。

　　新华书房：您提到，“共享经济”能使每个人都成为生产者和发布者、使用者，这将给社会的经济模式带来哪些新的冲击？

　　耿强：“共享经济”实现了“人人为我、我为人人”，将把经济带入一个商品和服务几乎免费的时代。这种协同共享将崛起为一种经济生活的新模式，也将改变我们做生意的方式。

　　杰里米里夫金在《零边际成本社会》一书中曾经预言，到2050年，协同共享很可能在全球大范围内成为主导性的经济体制。得益于互联网大数据、物联网等新技术，生产者和消费者的撮合将更加便捷准确，可以提高生产力，减少能源和其他资源的使用。面对这股蓬勃发展的“第三次工业革命”浪潮，将会涌现出一批“弄潮儿”，但同时要特别提醒的是，传统行业必须加速转型的决心和步伐，否则就会面临淘汰的威胁。在急速的环境变化的情况下，能存活下来的未必是最强的，但一定是最适应这个环境的。

　　新华书房：面对“共享经济”的流行，政府管理者该如何积极转型？

　　耿强：如今，互联网催生的新业态日新月异，“共享经济”正在对传统的政府管理模式形成新的挑战，需要管理者不断学习新知识、新趋势。比如说“共享单车”带来的喜与忧，正考验着城市的管理能力。这就提醒政府管理者需要加大学习的力度，升级思想观念，积极拥抱互联网，运用大数据、云计算、物联网等信息化手段，探索管理新模式。

　　“互联网+”将是推动经济转型的重大契机。 在“零边际社会”和“共享经济”的背景下，很多创业公司在进行新的尝试，对它们多一些宽容，说不定其中哪家公司就脱颖而出，成为未来的“独角兽”。在新经济的发展潮流中，要想抓住机遇，必须共享创新，驱动产业升级，这样才能使社会资源利用效率最大化，不断为经济转型升级带来新动力。

　　2. 弗兰克奈特：《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

　　把握蕴藏在“不确定性”中的机会

　　卞志村(南京财经大学金融学院院长、教授)

　　新华书房：在《风险、不确定性与利润》（以下简称《风险》）一书中，作者奈特首次提出了“不确定性”理论，“不确定”与传统的“风险”有何不同？

　　卞志村：“风险”是指可度量的不确定性，即可以通过理论或者经验测度出较为准确的概率的不确定性，它是可以通过保险等手段来化解的；而“不确定性”是指不可度量的不确定性，其发生、过程、结果是未知的，譬如我们现在经常听说的“黑天鹅”现象。由于“不确定性”的存在，生产中存在着种种难以观测的风险，决定如何生产便成为关键问题，企业管理者（企业家）由此出现。风险厌恶和风险中性的企业所有者，通过交出其对生产资料的所有权并要求劳动和资本回报，推选出风险偏好的企业管理者来负责解决“不确定性”问题，企业就此形成。企业家通过识别、把握蕴藏在“不确定性”中的机会来实现企业盈利。在此过程中，企业家才能是决定企业利润的关键因素。

　　新华书房： 该书首次出版于1921年，距今已有近百年历史，但仍然畅销不止，书中的主要理论观点对于现实仍有哪些指导意义？

　　卞志村：从整体来看，目前我国经济运行总体平稳，GDP同比增速企稳回升，宏观调控的节奏和力度更加到位，应对不确定性的能力显著提高。但毋庸讳言，当前国际政治经济运行并不平稳，地区热点问题层出不穷，国内经济转型升级压力巨大，改革进入深水区后社会经济各领域的风险点多面广，经济社会发展中陡增的不确定性使得我们的发展面临诸多挑战。

　　江苏省第十三次党代会作出了“聚力创新、聚焦富民，高水平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战略部署，为建设“强富美高”新江苏规划了实施路径。“聚力创新”抓住了发展的关键动力。凝聚江苏创新合力，目的在于以“创新驱动”发展战略推动产业结构转型升级，提升全要素生产率，最终确保实现全面建成高水平小康社会的目标。

　　但是，创新总是伴随着风险和不确定性的，如何正确看待和应对创新中的不确定性是当前江苏干部群众面对的重要思考题。奈特在《风险》一书中认为，正是由于不确定性的存在，企业才会获得利润。如果市场是完全确定的，可预知的风险通过保险机制加以分散，那么市场将近似于“完全竞争”，企业经营不存在利润，企业家也就无用武之地了。当前很多处于价值链低端的产业之所以成为竞争激烈、利润微薄的“红海”市场，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江苏企业家要在建设“强富美高”新江苏的伟大实践中建功立业，就要勇于直面创新创业中的各种风险和不确定性，发挥出“企业家精神”，运用好“企业家才能”。

　　新华书房：在应对“不确定性”时，企业家能发挥关键性作用。那么，如何发挥好企业家的才能呢？

　　卞志村：发挥好企业家才能，需要从两个方面努力。

　　一是要进一步构建和完善现代企业制度。奈特在书中指出，现代企业制度的确立过程，就是解决不确定性的发展过程；企业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旨在分散风险与不确定性的制度安排。合适的制度安排，有助于企业家才能的自由发挥，例如“公司制”的出现隔断了企业家个人和公司的无限连带责任，为企业家的锐意创新解除后顾之忧；“股份制”的产生扩宽了企业家运用社会公众资本的渠道。江苏企业仍有制度创新的空间，地方多层次资本市场也需进一步提升完善。未来江苏可以以混合所有制改革为抓手深入推进省属国有企业改革，构建和完善现代企业制度，激发企业主体内生活力；同时推动地方性资本市场、特别是股权市场体制机制建设，鼓励天使投资、创业投资在江苏落地生根，完善壮大创投风险补偿基金，为企业家施展拳脚开辟空间。

　　二是要激励企业家精神。政府不仅要营造鼓励创新、包容失败的社会氛围，更要完善保障企业家财产权的法制环境。如若企业家财产缺乏法律保障，无法从创新、创业实践中获得利益，那么企业家才能的激励就无从说起。江苏专利申请数长期位于全国前列，政府应加强对包括知识产权在内的企业家财产权保护，以激励企业家创新的内生动力。

　　新华书房：“不确定性”虽然可以为企业带来利润，为企业家带来创新收益，但“不确定性”多了，还是不利于经济的行稳致远，如何才能减少“不确定性”？

　　卞志村：奈特在《风险》一书中分析了减少不确定性的两种方法：一是集中化，保险就是这种形式的代表。保险公司利用不确定性结果的相互抵补，将众多偶然事件集中到一起，从而把投保者的较大不确定性损失转变成较小的保险费；二是专业化，企业的联合有助于克服不确定性。企业通过增加生产规模可以减少不确定性的控制成本，随着企业规模的增加，专业化决策就可以减少控制成本的不确定性，同时也能产生更熟练的技能，以更好地应对不确定性。

　　所以在江苏落实创新驱动发展战略的过程中，要鼓励保险公司大力开发以创新为标的的保险新产品，更要在鼓励创新企业抢占价值链高端的同时不忘规模效应和协同效应，发挥好产业集群的优势，既要做强也要做大。

　　3. 尤瓦尔赫拉利：《人类简史》

　　智能与算法，人类面临的新议题

　　王桥（东南大学信息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

　　新华书房：《未来简史》提出一个惊人观点，即人类下一个努力目标将是—长生不死、幸福快乐和化身为神。人真的能“化身为神”吗？

　　王桥：其实这本书原标题有“人怎样成为神”这个意思在里面，现在这个翻译弱化了这层意思。如果信息技术和人工智能把一个人的认知能力、记忆、情感甚至自我意识连同各种生理感知都完整地转移给了计算机，那人类就实现了永生。进一步，当人的能力被放大到能全方位感知并且理解人与机器共存的这个世界，那或许人也就成为神了。

　　成为“神”是有可能的，但成为神不一定是快乐和美好的。从技术发展的现状来看，把一个人的生老病死全部经历都用传感器记录下来，并非不可能。但若从你出生，人工智能这尊“神”就把你生命轨迹中的每一个瞬间、每一个细节都记录得清清楚楚，进而预测你的行为，但这样反而解消了时间的意义。人的生命演化最精彩的能力之一就是遗忘，人类只会在越来越大的时间尺度上，提炼精彩的过去作为历史。这也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意义所在。

　　新华书房：作者对人工智能给了极大的重视，人工智能今天已经达到了什么样的水平？在您看来，今日世界，人工智能已经在多大程度上介入了人类世界？

　　王桥：阿尔法狗战胜围棋世界冠军，人工智能的能力震撼了全世界。在计算机视觉、作曲、艺术审美等多个领域实现了与人类同样甚至超过人类的程度。比如有位音乐家用人工智能研究了巴赫音乐风格，他的EMI计算机程序一夜之间做了数千首赞美诗，感动了巴赫迷。

　　新华书房：作者预言，未来人类将把工作和决策权交给机器和算法来完成，大部分人将沦为“无用阶级”。这个预言有可能么？“无用阶级”的命运会是什么样的？

　　王桥：从发表的学术成果来看，中国学者在国际人工智能领域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中国有全世界最大、最复杂的市场需求，人工智能可以带来大量的创新。但从整个科学技术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在前沿创新领域，我们做的还不够。我们不能总是去培养科研助手型的人才。

　　新华书房：我国《“十三五”国家科技创新规划》，也把人工智能作为重中之重，那么我们国家的人工智能发展水平在国际上处于什么地位，我国人工智能领域发展还有哪些不足？

　　王桥：从发表的学术成果来看，中国学者在国际人工智能领域绝对是有一席之地的。中国有全世界最大、最复杂的市场需求，人工智能可以带来大量的创新。但从整个科学技术史发展的角度来看，在前沿创新领域，我们做的还不够。我们不能总是去培养科研助手型的人才。

　　新华书房：《未来简史》一书中提出，生命本身就是算法，算法也催生了亚马逊等商业巨头，是不是有了算法一切决策就会变得简单了？算法在今天对决策者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王桥：算法催生许多企业，比如亚马逊，它看到你买书的记录，跟其他人作比较，发现有共同兴趣爱好，马上就推荐给你，尽管你们个体不同，但我可以用算法来发现你潜在的需求。

　　生命是算法其实不难理解，生命的新陈代谢就是在做数据收集、进而依据数据进行特定运算。不过，生命喜欢新鲜感，生命需要冒险，如果你的明天完全被今天所决定，那么生命就会很无趣。生活有未知，世界才精彩。如果生命是一种算法的话，我希望这个算法能更让人性一点，更有创造力一点，给愿意冒险的人更多的激励。

　　假如今天所有的数据通道是通畅的，计算能力完全达标。那么算法可以让管理社会的成本会极低，效率极高。比如我们做过从医保消费数据中分析，哪个地区的人，在高血压、糖尿病比率比较高。长线做下来，就知道这个城市哪些类型的人更健康，由此再推到，哪种生活方式更健康。这对政府的决策就提供了依据。再如公安局经侦工作，数据通道畅通，就可以迅速把非法集资给解析出来。交汇点记者 顾星欣 颜云霞 徐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