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新源 简介
正高级讲师，太仓市双元制教育研究院院长，江苏省太仓中等专业学校原校长（2000—2019年；其中2002—2006年兼任太仓市广播电视大学校长，2004—2006年兼任健雄职业技术学院党委副书记、副院长）、苏州市名教师、名校长，姑苏教育领军人才。曾出席全国教育工作会议，曾任江苏省职业教育课程开发研究组组长，获全国职业教育先进个人、全国教育改革创新优秀校长等荣誉称号。2013年、2017年、2021年分别获江苏省教学成果一等奖4项；2014年、2018年分别获国家教学成果二等奖3项。主要研究双元制、现代学徒制、职业教育教学改革等，在省级以上刊物发表教育教学论文80多篇，在各地讲学上百场，专著《本土化构建：现代学徒制太仓模式》等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
01自下而上的偶然 20年本土化创新改革
Q：
您自2000年全程参与当地“双元制”本土化实践，我们很想请您介绍“双元制”本土化实践在太仓生根的缘起？
A：
太仓与“双元制”的结缘，是偶然但也是必然。之所以说是偶然，是由于克恩-里伯斯总裁斯坦姆博士选择了太仓，太仓有幸迎来第一家落户太仓的德资企业克恩-里伯斯。上世纪80年代，德国大众汽车落户上海。1993年，作为大众汽车的供应商之一，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的弹簧生产企业克恩-里伯斯也来到中国，计划在上海周边建厂。那年秋天，克恩-里伯斯总裁斯坦姆博士在考察了很多地方后，都不满意。在别人的推荐下，他去了紧邻上海的太仓，看到当地浏河塘两岸的杉树，“很像家乡的黑森林”，一下子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就决定在太仓落户，成为当地的第一家德企。
为什么又说是必然，企业的发展，需要高素质的技术人才，这必然对职业教育提出了人才培养的新要求、高要求。克恩-里伯斯每年要生产上亿个高质量零件，但本地缺少能快速上手的模具工。当时太仓职校毕业的学生，不仅专业不对口，也没有摸过现代化的机床，缺乏实操经验。一开始招来的工人，“既不会给机器加油，也没能力维修”。斯坦姆博士想到把德国的“双元制”教育引入太仓。这一想法得到了太仓市委和太仓市经济开发区管委会的积极响应，也得到了江苏省经济发展委员会和德国巴登符腾堡州经济合作部的大力支持，同时得到了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2001年在人民大会堂，李岚清副总理与德国总理格哈德施罗德共同见证下，中德双方签署“太仓德资企业专业工人培训中心”（DAWT）项目，克恩-里伯斯与当时在隔壁的慧鱼公司一起，同太仓高新区管委会和太仓中专一起开启了太仓“双元制”本土化之路。
后来，随着越来越多的德企进驻太仓，技术工人的需求量大涨，需要的工种也越来越多，许多德企也纷纷效仿克恩-里伯斯的做法，在太仓建立培训中心。太仓政府也把“双元制”本土化当作当地招商的一张特色名片，为此每年拨出2000万专项经费补贴“双元制”本土化实践，例如企业联合院校在企业内设立培训中心的，建成后可获得200万补贴；每培养一名通过德国行会认证的“双元制”学生，培训中心可获得15000元政府补贴，等等。一系列支持、扶持政策，鼓励校企参与“双元制”本土化实践，吸引学生加入“双元制”本土化项目。现在，“双元制”本土化已成为了太仓职业教育的品牌。因此，“双元制”能在太仓生根成功本土化是综合因素导致的。
从外因来看，以德企为代表的现代企业群，在生产方式、企业形态、业务模式等方面发生了颠覆性变革，对一线工人提出了更高要求，也对太仓的职业教育提出了更高要求。然而，当时太仓高技能人才供给与现代企业的发展要求尚不匹配，人才紧缺现象日趋明显。这样，以德企为代表的现代企业群既为太仓“双元制”本土化提供了肥沃的土壤，也给太仓的职业教育改革形成了“倒逼机制”。
从内因来看，政府主导、校企融合以及本土化人才培养模式的构建使得“双元制”在太仓生根发芽并茁壮成长。在政府主导层面，太仓市政府做了一系列工作，如早期为DAWT成立以副市长为主任的筹备委员会，后期在市级层面成立以市委书记、市长为双组长的“双元制”教育领导小组，全面出台了相关政策，引导和支持“双元制”本土化实践；在校企融合层面，真正做到了主体融合，实施了以人（师资）、财（资金）、物（设备）以及制度等方面的全面融合；在培养模式方面构建了基于“双元制”本土化的“太仓模式”，关键是构架了结构化的教学组织，核心是实现了专业学习过程和教学路径的结构化，教学内容、教学师资、教学对象、教学环境（设备）、教学评价等方面实行专门化、程式化、标准化；理论教学与实践教学实行一体化，教学资料、教学媒体和教学方式实行一体化。为了做好“结构化”，曾经有一年，太仓中专聘请企业专家，花费250万调整校内教学工场的实训设备，来更好地协同企业的实践教学。
Q：
教学组织结构化的好处主要有哪些？2015年，您在《结构化：职业教育教学组织创新的重要突破口》一文中提出教学要素整体结构化问题。为什么说“结构化”是太仓中专经历10余年探索的一项本土化创新改革？
A：
一是教学组织结构化很好地解决了由“双元制”跨界（教育界、经济界）教育产生的一些问题。“双元制”中的双主体、双场所、双导师等大大增加了教学安排、实施的复杂性和难度，教学组织结构化可清楚地让每一个教师（学生）清楚在什么时间、什么地方、教（学）什么内容、应该教（学）到什么程度。二是有效地解决了“人—机”交流不足的问题。目前国内职业院校普遍存在设备资源匮乏与设备资源浪费并存的现象，实训设备的人均拥有率与人均使用率普遍不高，教学组织结构化可最大限度地提高人均拥有率与人均使用率，有效增加学生操作专业设备的机会和时间。三是有助于解决技能教学有效指导不足的问题。教学组织结构化通常采用小班教学，一个教师指导的学生不超过20人，有利于教师管理，大大提高教师的辅导时间和效率。
今年我将有一本新书出版，题目是《本土化构建：现代学徒制太仓模式》，里面有比较全面的解读。在我看来，教学组织结构化关键要注意以下3个方面，第一、突出目标导向。教学目标是确定教学内容、实施教学过程、进行教学评价的依据。而教学目标是可以分类的，如认知性目标、技能性目标、体验性目标;达成程度也是可以分层次的，如认知性目标可用知道、了解、认识、识别、理解、熟悉、掌握、懂得、解释、概述、比较、说出等行为动词来表述，如果说“了解”是低层次目标，则“理解”就是中等层次目标，而“解释”则是高层次目标。不同层次的教学目标，其教学方式、教学环境、教学媒体、教学时间及时间单位、教学资料、教学成本、学生人数等都是有区别的。也就是说，不同的教学目标，实现的途径、方法、手段是不一样的，其教学组织形式是不同的。结构化就是要根据不同的教学（培养）目标，选择不同的途径、方法、手段，架构不同的教学组织。第二、强化过程导向。学习过程的组织必须基于职业的工作过程。结构化就是要使学习过程对应相关的职业工作过程，不仅仅关注教学内容的传授，而且在学习过程的宏观设计、整体优化、阶段控制上贴近生产、服务需求，实现学习过程对接职业工作过程。第三、注重绩效导向。用同一种教学组织形式应对不同的学习系统，或用不合适的教学组织形式应对某一学习系统，都会使教学绩效大打折扣。结构化就是要综合考虑培养人的过程的全面绩效和成本绩效，用不同的教学组织应对不同的学习系统。
图片来源：成功输出！太仓“双元制”教育跨省开花太仓发布 2021年10月11日
02“不求所在，但求所有” 合作需要胸怀和付出
Q：
“双元制”教育与通常的职业院校教育的核心区别是什么？“双元制”的最大优势在哪里？
A：
在我看来，职业教育大致包括学徒制和学校制两种形态。学徒制是人类文明最灿烂的明珠之一，是学校教育普及之前人类社会技术传承的主要手段。首先我们来看学徒制形态的职业教育的主要特征：一是师徒化。传授者拥有师傅身份，学习者则为学徒身份，且两者之间形成长期、稳定的社会关系。二是工作本位学习。工作本位学习是基于从学校到工作（school-to-work）的理念下提出来的整合理论学习与工作实践，促进学习者的学习，以更好适应工作需要的模式。通常学徒制50%以上的学习时间为工作本位学习，在企业通过师傅来实施；三是契约化。学徒或/及其监护人与雇主订立契约，约束双方行为。契约的形式有不成文的私人合同，或受行会约束的契约，或受法令规范的契约甚至国家法律保护的正式合同。四是权责均衡。不管是利益主体简单、关系直接的民间学徒制，还是利益主体众多、关系复杂的现代学徒制，均通过相关制衡方式明确主体之间的权利与义务，并确保各主体尽职尽责，共同投入、实现共赢。
现代学徒制是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开始的共同投入、实现共赢。的“新学徒制”等都是属于现代学徒制。它除了具有学徒制的“师徒化、工作本位学习、契约化、权责均衡”几个主要特征外，还具有运作双主体、工学交替等其他基本特征。
我认为“双元制”不仅是一种德国的学徒制形态职业教育，而且是一种享誉全球的德国特色现代学徒制。那么，综上所归纳，显而易见，“双元制”教育与通常的职业院校教育最核心的区别主要体现在以下四点：第一、教育行为是企业主导还是院校主导。“双元制”教育由企业主导；学校制职业教育由院校主导。第二、学员身份是学徒身份还是学生身份。“双元制”教育学员在企业中是学徒，在学校中是学生；学校制职业教育学员仅是院校学生。第三，传授导师是企业师傅还是院校老师。“双元制”教育的导师是双师（企业师傅和院校教师）；学校制职业教育的导师仅是院校教师。四、学习场所是企业现场还是学校场室。“双元制”教育的学习场所是双地点（企业真实工作场所和学校场室；学校制职业教育的学习场所通常仅在学校场室。
“双元制”具有运作双主体、工学交替等突出的特征，企业主导人才培养、学生在企业真实场景中学习，其人才培养的针对性、先进性和高效性都是院校职业教育难以企及的。20多年“双元制”本土化研究与实践清晰地告诉我，创造一切条件，让学生在企业的氛围中成长是“双元制”教育的精髓。“双元制”教育的最大优势是能培养企业需要的人、企业自己的人（热爱自己职业、忠诚自己企业的职业承诺度高的人）。
太仓中专学生在太仓德资企业专业工人培训中心进行铣床操作培训
图片来源：苏州教育公众号 2022年1月18号
《中国教育报》周志芳局长署名文章：探索城市群职教一体化发展新路
Q：
企业与学校在这20年产教融合的过程中必然存在着艰难的磨合期，从建立DAWT培训中心初期到现在，是否因为文化、观念、制度上的差异而引起冲突？
A：
我国与德国的国情不一样，太仓在“双元制”本土化的过程中，必然与德方存在冲突，合作双方磨合是必然存在的，也是必需的。我们与德方的冲突主要在理念、思路等方面，磨合也主要发生在DAWT建立初期。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一是有关学生要不要缴纳学费。德国的“双元制”教育学徒是不需要缴纳学费的，而且还从企业得到工资；而在当时，我国职业学校的学生是要缴纳学费上学的，因此中德学徒利益差距颇大。二是培训中心是建在学校里面还是建在企业里面。在德国，培训中心指企业培训中心或跨企业培训中心，自然是建在企业中的，这也是德方专家的明确主张；而在中方领导的认识体系中，学生就应该在校园里学习，包括实践教学的培训中心也应该建在学校内。对此，太仓领导从社会认识、交通安全、学生管理、教育质量保障等方面反复表达了中方的主张原因。几经交锋与碰撞，双方才达成了学生按标准向职业学校缴纳学费、企业向在工作岗位上学习的学生支付津贴的折中方案。在培训中心的场所问题上，是德方首席谈判专家艾米勒一句话“我们要让学生在企业的氛围中成长 ”深深地触动了我，同时我也受当时经济界“不求所有，但求所在”的理念启发，从“不求所在，但求所有”出发，认可了德方把培训中心建在企业内的主张，并说服了政府领导，解决了最关键的分歧。
Q：
“双元制”本土化的项目招生招工时，学校与企业如何共同参与？企业通常是怎样挑选学徒的？“双元制”本土化的课程标准由谁来制定？
A：
招生招工一体化是“双元制”本土化的最高境界与追求。一个项目做到了招生招工一体化，可以说“双元制”本土化成功了一大半。
每年5月份之前院校和企业商定当年的学徒招生计划，包括相关专业、招生规模等一系列内容。6月份将计划纳入当年招生计划并由政府招生部门以招生简章或指南向社会公布，由学生自愿填报志愿。7月份后由院校先招生初选学生，后由企业经理等组成的团队通过综合测试后挑选学徒。所以，我们“双元制”本土化项目招生招工过程可简单地归纳为“官方公布、学员志愿、院校初选、企业决定”。学员自愿选择是前提，达到院校入学条件是基础，符合企业要求是关键。
企业通常是通过组织综合测试来挑选学徒。综合测试通常采用德国“西门子测试”形式，分笔试和面试两部分。笔试是对学员综合素质评估，与升学考试内容关联度不大；面试侧重于对学员交流能力和学习动机等评估。最后综合学员升学考试和综合测试的成绩确定学员人选。一般是以企业选择权为主，当两个或两个以上的企业选中同一个学生时，选择权交给学生。
企业参与“双元制”本土化人才培养，最直接的出发点是企业想培养自己需要的技术工人。尽管在培养期间，企业与学徒签订的是培训服务合同而非劳动合同或就业合同，但企业都是迫切希望学徒毕业后留下来为企业服务的。人是多元智能的，形象思维见长的学生才适合职业教育；人又是能力整合的，专业能力、方法能力和社会能力整合决定一个人职业能力的高低，光专业能力强的人，一定不会成为优秀的员工。所以，企业才会用职业的标准亲自来挑选学员。
“双元制”本土化的课程标准是由企业和院校共同制定的。课程标准是课程的重要内容。通常可以认为，课程方案、课程标准和课程载体（教材、手册、工具书等）构成课程。从逻辑上讲，由校企双方组建课程委员会，先制定课程方案，再制定课程标准，最后由教师或师傅选择或开发课程载体。与院校职业教育制定课程标准不同，“双元制”本土化的课程标准，是根据德国有关行会的标准大纲、中国相关专业的教学大纲（教学标准）以及企业的岗位需求，考虑企业和院校的实际条件，企业和院校共同开发共同制定课程方案及课程标准。制定的课程标准，力求颠覆学科传统凸显职业性，契合工作需求突出岗位性，体现教育特质确保规范性。
Q：
德国“双元制”在实施中的合同约定是比较规范的。在这方面您是否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可借鉴的做法？
A：
德国“双元制”在实施中，企业与学徒之间的合同约定有统一规定的模板，确实比较规范，通常包括培养专业、培养期限、培养模式、培训岗位、双方责权利、薪酬待遇等，比较全面、非常具体，操作性强。从“双元制”企业与学徒之间的合同约定来看，我们在探索中国特色学徒制时，在企业和学徒签署合同时需要注意的事项：第一、这份合同最好在入学前签署，让学生在入学前就有明确的企业归属感。第二、未成年的学生需要由其监护人参与并签署；第三、合同最好到公证处公证；第四、合同内容要全面、具体，内容与校企之间的合同不冲突（签署企业与学徒合同前，院校与企业一定要提前签署一份具体现代学徒制项目的校企合作协议）。
太仓中专学生在海瑞恩（太仓）培训中心进行钳工基础技能培训
图片来源：苏州教育公众号 2022年1月18号
《中国教育报》周志芳局长署名文章：探索城市群职教一体化发展新路
03双元制本土化实践 “太仓模式”可复制可推广
Q:
源于德企传统的学徒培养理念，德国企业把“人”的风险等级设定为高于机器设备的风险等级。在太仓，国内企业/民营企业实施“双元制”本土化的数量如何？
A:
在太仓，已经落地的德企有400多家，与德企上下游配套的民营企业有近千家。德企的母公司都有“双元制”教育的传统，而这些民营企业的创始人或管理者大多有德国留学的教育背景或有德企工作的职业背景，他们从理念上比较认同“双元制”这种社会责任惯性与传统，在建企业前和企业发展中，都把“人”放在第一位。自2013年开始，太仓的民企也开始“双元制”本土化实践。2021年，太仓中专、高职到本科计划招收1412名学徒，参与的太仓及周边企业共有178家。从企业性质来看，其中德企占比三分之一，非德企占比三分之二。非德企占比多，但这并不代表非德企成为了太仓“双元制”本土化的主力，其中重要原因还是德企“双元制”本土化项目规模较大，起步早、管理规范、质量高。非德企的1个项目普遍由十家左右企业参与，1家企业的学徒1-3人之间。我们认为这种一校多企的“一对多”合作模式，更适合中国国情，理论上适于在全国推广。
Q:
现在很多企业面临招工难的问题，太仓的德企是否也同样碰到？
A:
招工难确实是一个普遍的现象，太仓的德企也一样碰到了这个问题。近年来，随着振兴西部、振兴东北老工业基地、新农村振兴战略等一系列国家战略的实施，全国各地都有了较快的发展。同时，上海及周边地区生活成本逐年提高，太仓对外地年轻人吸引力也在降低。再加上整个社会存在学历焦虑，人人都想上普通高中，然后再拿到一个本科以上的文凭；即使上了职业学校，也存在一心想通过升学途径实现学历上升。另外，年轻人喜爱自由的工作环境，不太喜欢被工厂的纪律性所束缚。所以，短期内，企业招工难尤其是生产型企业招工难确实是个社会问题，太仓的德企也不例外。
但我最近与一位长期与太仓中专合作开展“双元制”本土化的德企CEO交谈中捕捉到了一个新的信息。他说他所管理的德企只存在招收普通工人难的问题，在高技术工人补充上不存在问题。原因是长期与职业院校合作开展“双元制”本土化实践，每年都有毕业生充实到高技术工人队伍中。现在出现的新问题是“双元制”本土化项目“招生难”，这是一个值得大家思考的问题。
Q:
工业4.0智能制造数字化转型对“双元制”教育是否带来一些冲击？遇到的问题有哪些？学校如何去应对？
A:
不同社会经济发展时期，对人才的素质要求具有差异性。随着工业4.0智能制造数字化转型，更多新技术、新工种、新行业的出现，我们面临的经济环境越来越复杂，很多如只掌握单一技术的流水线工人逐步都被机器人代替了。数字化时代的现代企业需要复合型人才，这是给职业教育包括“双元制”教育带来的挑战。国内的职业教育课程普遍在培养复合型人才上存在很大差距，德国传统的“双元制”课程也存在改革创新的必要。应对的有效办法是课程改革。职业教育课程是职业院校人才培养的重要载体，课程的结构、优劣直接决定了人才培养的类型和质量的高低。课程改革是一个复杂而艰难的系统工程，我在这里不可能把它讲清楚。
举两个例子介绍一下我们太仓的做法。一是我们根据德国相关专业课程，结合合作的德企工作岗位需求等，重构了《商务管理》（工业商务方向）的课程，开设了价值流与价值评估、区域经济与国际贸易、经济政策与企业项目评估、生产策划和管理等12个专业课程学习领域，同时设计相应的商务接待、采购销售、物流仓储、生产计划、人事档案、财务等企业实践课程。二是我们在DAWT原有《模具制造技术》专业课程基础上，淘汰一些过时或使用频率低的专业课程，增加五轴加工中心、AR（增强现实）、电气自动化、工业机器人等相关的选修课程。总之，设法增强课程的跨界性、先进性和选择性，让学生在学有余力的情况下有更多发展的可能，从而能够更好地应对智能制造数字化转型带来的挑战。
Q：
德国“双元制”值得借鉴但在国内很难实施，它与中国现代学徒制的不同点有哪些？
A:
这里的中国现代学徒制应该特指我国教育部推行的现代学徒制。前面我们说了“双元制”与通常的职业院校教育的不同。在我看来，德国“双元制”与中国现代学徒制的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法律规范的水平不同。德国“双元制”有其完善的法律规范与体系。目前，我国现代学徒制顶层设计不完善，主要以教育部文件为主，立法层次不高，规定不具体。第二、管理机构的设置不同。在德国“双元制”实施的各个层面，都有明确的部门承担其规划、实施和改善责任。目前，我国对现代学徒制的管理机构不明确。第三、主导的主体不同。德国“双元制”是企业主导的。我国现代学徒制是院校主导的。第四、评价主体不同。德国“双元制”的评价主体是行会组织。我国只是全国现代学徒制专家指导委员会承担了部门评价功能。
Q:
德国“双元制”在中国本土化过程中形成的“太仓模式”其原因十分复杂，您认为“太仓模式”是否可以向全国其它区域推广复制？
A:
任何一个模式通常都有其明确的目标和固定的程式。“太仓模式”的核心目标是培养技术技能型和应用型创新人才。现代产业的发展必然对人才的要求不断提高，尤其是需要创新人才来支撑。“太仓模式”是为培养技术技能型创新人才和应用型创新人才服务的。“太仓模式”的程式概括为“政府主导、主体融合、合同信守、工学交替和素质评估”。同样，“太仓模式”也有其理论基础、条件保障与评价体系，这带有一定的太仓地方特色，但具有更多的普遍性，也是可以创设的。“太仓模式”成功构建，固然和以德企为代表的现代企业群有关，更重要的是太仓职教人各自发挥了主体作用。我相信“太仓模式”是可以向全国其它区域推广复制的，尤其是在我国发达地区，完全有可能诞生出更多同质性的“太仓模式”。
太仓—中国德企之乡
结语
“太仓模式”形成的历史中，周新源校长本人与之密不可分。没有一个有信仰的校长，没有一个有能力的校长，没有一个“把全部心灵献给学校”的校长，即便资源再丰富，机遇再珍贵，政策再优惠，基础再扎实，职业教育事业也不会有自然的跃升。如何遴选、培养、发展优秀的职业学校校长，是未来需要深刻研究的课题，而当下则应将诸多“专家型”校长以诸多有效的方式“保护”起来，且以学徒制的方式将其“个人知识”有效传承。
同时不可否认的是，太仓的德企一直以来有“双元制”教育的传统，从最开始深入学校共同培养学生，由于这样的机制，他们的技术工人相对非常稳定，工人归属感也很好，因此整个太仓形成了非常特别也很少见的能将德国“双元制”成功借鉴的区域模式；但离开太仓这个区域，比如上海的嘉定，江苏的其它地区等在工人培训这块不见得能做到从一开始投入成本和学校来共同培养，依然存在简单的招人头的招工模式。“双元制”的模式由于体系和制度的原因确实在中国很难实施，但整个大环境与未来产业升级发展来看，现代化发展的企业不得不考虑将自己的工人培训作为投资的一部分，趋势毋容置疑，但这确实仍需要一段时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