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炳林

多年前写过一篇短文，题目叫《咔嚓声中觅乐趣》。大意是说，人的一生含辛茹苦地忙于生计，除此之外，总要有点业余爱好，才能增加生活的乐趣。于工作重负、生活重压之下我独独青睐摄影，在一张张美图中觅得满足，体味生活的甜蜜多彩。

最热衷拍照的年月是在部队，我拎着手动的“美能达”，跟着抢险救灾队伍抓拍些鲜活场景，或在训练场上寻觅战友们的矫健身影。那时是胶片时代，取景框里选了景对了焦，按快门都很慎重，一方面是对摄影艺术抱有尊崇，另一方面也因胶卷价格不菲。富士、柯达都要30多元一卷，便宜点的国产乐凯也要20多元。每个胶卷一般可以拍摄36张成片，计划精细一点的话有时也能拍摄38张。我拍摄之后常在暗袋里将几张胶片剪下来卷到一个空的胶卷轴上，然后赶到冲洗店显影出片。

这个急着冲洗看效果的心情很迫切，心里幻想着影像千姿百态的样子：景物的颜色是翡翠般的绿，火焰一般的红，还是金子般的黄；人的神态是喜笑颜开，还是闭眼沉思状；动作是奔放舒展的，还是内敛拘谨的——所有这些都不得而知，心中像揣了只熟睡的兔子，怕惊了它，又盼着它一激灵地醒来，还有几分像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极富想象的空间。有时洗出来效果超出意料，回味这个过程简直美妙极了。

日趋普及的数码科技终于催生了新摄影时代。有了数码，有了后期修饰制作的娴熟技术，不用再担心胶卷意外曝光，不用再害怕拍摄效果不佳，也不必算计拍摄数量与成本。一张内存卡相比一个胶片卷的存储量简直天壤之别，按快门可谓随心所欲，如此便捷了，也就慵懒了，麻木了，懒于思考了。长此以往，拍的片子多了也滥了。几个摄影界的老朋友都喟叹拍照没意思了，除了职业的，基本是“老头乐”式。

这样的言谈虽片面却也反映了一些现状。回想胶片时代拍了片子，心中是不安的，心情是惴惴的，担心人物闭眼的，担心风景不清晰的，担心画面曝光过度或不及的。一旦发生了这些纰漏，一切拍摄的过程都要重新来过，既耽误工作更影响情绪。结果是有时候欣喜若狂，有时候又沮丧惆怅。

所有的心境聚拢，就坚定了一个道理，少而精的作品，尤显珍贵不易。

胶片时代底片收藏得好，经久不衰，历久弥新。过去保存拍摄资料，只要将底片存藏于干燥处，不沾水不受潮。需要现图，取出底片就可冲洗。现在数码影像拍得多了，存在电脑里都怠于翻看，时间一长，拍了什么存了什么都淡忘了。那些原有的谨慎和敬畏渐渐被淡化削弱。

有时候想，从事摄影这个行当，观念还是要传统些为好，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从前外出旅行一趟回来，胶卷显影完成，总要选一些照片冲洗出来，再一张张地夹到相册里，之后时时翻出相册欣赏评析一番。有时一家人同看，有时一个人独享，不觉中又是一次游历回忆。

一篇散文中讲到，人生真正的行走不是脚步，而是心灵。摄影不仅关注图片本身，更怜惜一花一草一颦一笑之间生活赋予的深意。那些镜头和角度透露着拍摄者灵魂深处对世界的热爱与思考，记录了生命的履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