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杨健民
厦门大学有个网红打卡地芙蓉隧道,号称中国最文艺的隧道和最长的涂鸦隧道,全长1.1公里,墙上全是厦大学子一笔一画描绘而成。
挑了个好天气,我走进了芙蓉隧道,一幅一幅地看过去。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像见证了一个时代那样,在每一幅涂鸦背后,我都看到了一张年轻的脸。那些与时光同行的学子,他们带着对母校的爱,带着对未来的期许,用彩笔,幻化出一幅幅涂鸦,以挥斥方遒的书生意气,致敬青春,致敬美,致敬人生的渴望。
隧道是厦大学子的远征,起点是“止于至善”的校训,终点是“一树一树的花开”。无穷的曲线,在青春的原野上跳动,闪烁着时间的幽光。最著名的一幅涂鸦“我爱你,再见”,于2010年6月完成,是厦大新闻传播学院四个研究生(伍静、郭枞、杨斐、贺凯彬)的作品,历经十几年一直没有被覆盖,它周边密密麻麻地涂上各种签注,表达了厦大学子对母校、对青春的依依不舍,对爱情、友情、理想和未来的祝福。这个涂鸦也被印在T恤上,成为厦大的符号之一。
据说某年一位男生站在“我爱你,再见”涂鸦面前,轻轻哼着陈鸿宇的《理想三旬》:“旧铁皮往南开,恋人已不在……”他站在时光隧道里,努力记忆起一位女生江南桃花般的面容。他想起了谁?一个没有发生的吻,一场无疾而终的暗恋,都已成追忆。
每天与“我爱你,再见”合影留念的游客络绎不绝。创作者之一伍静说,涂鸦是一个从心里出发、自由表达的东西,是一个呐喊性的东西。它不仅仅是个人感情,更是一种倾诉,一种告别文化。一场为了告别的聚会告诉我们,告别不是遗忘而是转身,不是放弃而是开始,那一个个渐行渐远的背影其实在告诉你“不必追”。真正的告别没有深情的告白,没有长亭古道,也没有“劝君更尽一杯酒”,它就是在一个跟平时一样的清晨,把有的人留在了昨天。
是告别,也是新的人生。土耳其诗人贾希特·塔朗吉留下一句这样的告别语:“去吧,但愿你一路平安,桥都坚固,隧道都光明。”
前些年,厦大一群校友挤进了芙蓉隧道,他们在学弟学妹涂鸦之地,寻找四十余年前的记忆。一对曾经的恋人,手拉手站在了“我爱你,再见”面前,百感交集,男同学说“你是白天,我是黑夜”,诉尽无限衷肠。最后,女生张开了双臂,站成了林徽因,男生举起了手,徐志摩一般“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昨夜星辰昨夜风。瑶池归梦,碧桃娴静,终究难逃分别的藩篱。明人张岱在《陶庵梦忆》里回忆一位绍兴名伶时说:“楚楚谡谡,其孤意在眉,其深情在睫,其解意在烟视媚行。”此情可待成追忆,追忆常常是苍凉的。一片叶、一根草,可以在春天萌绿,可以在秋季枯黄。前者是生命,后者也是生命。
芙蓉涂鸦隧道,承载了厦大学子的无穷寄寓,承载了十万种情感的奔赴。这里不临山不照水,但凡涂鸦之处,就是风光,就是美,就是记忆方式、表达方式和生活方式。
在芙蓉隧道行走,犹如穿过生命的密林,让我见证了青春的本真和生命的神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