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吃过午饭,堂叔就出了家门,悠然地朝我家方向走。这是他的习惯,每年这个时候,他必定要来我家坐坐,给我父母拜个年。空气中飘散着浓烈的烟花爆竹的味道,走在春天路上的堂叔,似乎注定要遇上一件让我们感动的事。
堂叔长我12岁,我们叔侄投缘,是叔也是友。堂婶常笑话说我们没大没小。
堂叔是个泥水匠,个子高,力气大,年轻时,一个人能抬起一块几百斤重的水泥预制板。只是前几年,得了一个怪毛病,受不了热,大太阳一晒,头发昏,胸发闷,因此,夏天就干不了重活。他掰着手指给我算了下,2024年,他总共做了180个工,赚了5万多元工资,还有2000多元工资欠账没收到。但是,他觉得满足了,偷偷告诉我,他工钱除了夫妻俩吃喝费用,还在银行存了3万元。这年头,一家人开支才两万元,不知道他们要如何节省。
堂婶在镇上的染织厂做挡车工,经常一天上12个小时的班。堂婶心直,嗓门粗,不干活浑身难受。2024年8月份,她下班回家路上出了事故,电瓶车掉进了水沟里,伤了胳膊,休息不到一个月,就吵着要上班。堂叔给她受伤的腿和胳膊涂红花油,听她睡梦里都疼得哼哼,就说,眼睛钻进钱眼里了,疼成这个样子还想着赚钱。堂婶就和他吵,不靠自己,还指望你养活我?
堂叔堂婶就是这样一对靠双手养活自己的普通人,活得充实,简单快乐,头一挨上枕头,一夜呼噜就到天亮。
今天,走在阳光里的堂叔,在拜年的路上捡到了一只钱包。这是只棕色的女士钱包,它就静静地躺在满是烟花爆竹纸屑的路上,堂叔的大脚走过,它受惊似的跳了跳,一下就跳进了我堂叔的眼里了。堂叔慌慌张张地拿起它,打开,厚厚的一沓钱。
我就不去揣测堂叔捡到钱包后是什么心情了。反正,堂叔捡到钱包后,心就一直怦怦怦地跳,一回到家,就拿起了他的那只老年手机,急匆匆地给我堂婶打电话。堂婶此时正在女儿的小饭馆里帮忙。听到堂叔的汇报后,她赶紧擦了擦手,脱下身上的围裙,借了一辆摩托车就往家赶。
她回家是要和堂叔一起去镇派出所的。
派出所在我们小镇的南边,离堂叔家将近3公里。堂叔堂婶走进派出所时,民警难得有闲,正在大门口晒太阳。他们问堂叔堂婶,您们有什么事吗?堂婶脸红了,说,我们捡到了一钱包,要麻烦派出所同志帮忙找下失主。民警赶紧把他们请进办公室。
钱包里一共有2500元钱,还有好几张银行卡,以及社保卡和身份证。失主姓吴,1978年生,家住宜兴市和桥镇劳动新村。接到民警的电话时,她正在亲戚家吃饭,还不知道自己的钱包已经到了派出所。
物归原主。失主千恩万谢,硬要给500元钱感谢我堂叔,我堂婶追着车子不肯收,民警笑着说,这是感谢你们的,就接受吧,不要客气了。堂叔说,自己十个手指耙来的钱用得踏实。
2025年农历正月初一,我堂叔堂婶就这样做了一件让我们感动的事。堂婶笑着和我说,这几天左眼皮一直跳,原来是要得这个财啊。不过,这样的意外之财我们不要,不然睡觉也不安稳。
阳光照在他们黧黑粗糙的脸上,他们脸上的笑容朴素而真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