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跑者的自我对话
2024-12-26 09:00  来源:新华日报  作者:周水欣  
1

一开年,足底筋膜炎让我的跑步有点卡顿。疼了很久,一瘸一拐地走,总也不好。去医院看,结论就是不要跑了!吃了西药,换中医的针灸、艾灸都不见好,心里很慌:难不成再也无法徒步暴走山野间?

仍旧去参加了京都马拉松。这是一场四年之约,一定要完成。我来了,在一个特别设立的窗口,领了四年前就该领到的号码布,这件事就闭环了。之前练习得不够,在41公里处铩羽而归。跑到最后的时候,马路上只剩下我一个人,工作人员默默看着我,向我微微鞠躬,还有的对我竖起大拇指。

回来,开始连续出差的状况。长三角铁路建设如火如荼,这个世界发生很多不确定,唯有工作让人踏实。而高铁发展是踏实中最确定的那个定心丸。我很庆幸自己是铁路人。

身边有生病的朋友,我一直对她有跟踪采访记录。她生病多年,一直自强,不愿意麻烦别人。年初找到一处偏僻的一楼小院搬了进去。我们帮助她一点一点把院落杂物垃圾清除,室内重新刷墙,修整水管电路,她说,只要能住,后面慢慢会按照自己的心意收拾好的。后续她拖着病体,将小小院落种上青菜青椒,还在二手市场买来板子,将小院围挡起来,漆成白色,又拉上爬藤植物,真的是太能干的女子。奈何生病这样的事不以个人意志为转移,再要强的人也得低头面对。这一年,我经常来看她,她的状况时好时坏,但一直努力向阳。

我不能停止跑步,对我来说,跑步是我的自洽时光,是我的自我修整。跑得快慢长短并不重要。很奇特,跑起来,我的足底就不疼了。跑完,足底筋膜炎又出来相随,我也无为而治了。医生的建议是别跑了,但不能解我心魔,于是他说,“那再观察观察吧。”

三月去海边跑了一场山地马拉松——岱山海岬马拉松。那场赛事小而美,跑完我一个人在海边的酒店多住了两天,夜晚聆听大雨落入海面的声音,早晨欣赏海上日出,黄昏流连海边日落,内心渐渐平静。

4月出门旅行。曾经布满大街小巷的招牌“沙县小吃”是我的夜宵地,如今我去它的老巢一探究竟。著名的沙县,在2021年撤县变成福建省三明市的一个区。位于福建省中部、沙溪河下游。小小的沙县,有高铁、有机场,高铁在三明北下车,出租车15分钟即到沙县区。

整个地区是秀美的,沙溪一路相随。早晨特意起个大早,去淘金山跑步。沿着上山的马路跑,一直在爬坡,累。但是空气实在太好。上坡就是上山,有修得非常好的大马路。右边是山,左边就是山下的人家,镶嵌在山与水之间。沙溪河穿城延绵,大桥横跨,高铁从大桥对面呼啸穿城、进山,眨眼间消失于我的脚下。

不知何时,不知不觉,足底筋膜炎症状消失。还没高兴太久,手指莫名肿胀痛,手臂也开始痛,好像碰到了痛筋。隐忍。觉得视而不见就好。

秋天,是一年当中马拉松赛季的最好时段。我又开启了跑马之旅。我将独自出门跑马拉松的时光,当作是一种自省与自洽的方式,从中得到休整与平静。这一次,我选择了泽国水乡古城——兴化。准备参加一场2024兴化半程马拉松,跑游兴化。

每每跑得快崩溃的时候,也是快要结束的时候了。你看,每当碰到什么烦忧觉得自己快坚持不住的时候,也就是这件事的尾声了。我们只需要再坚持一会儿、多坚持一会儿,前方就是终点。

这就是我的马拉松奔跑的乐趣和意义。跑过的每一步,都有含金量。人生的课题可以很宏大,也可以很实际。你自己的人生路,自己走。欢心也好,失落也罢,跟旁观者无关。不用去纠结别人的想法。相反,因为你曾经经历过的纠结,自己要做个温暖的人、愿意给别人鼓掌的人。

现实世界当然不以你的梦想而改变它的轨迹。我出差采访,三天后回来。突然得到消息:生病的朋友摔了一跤,送医后,全身器官衰竭,抢救无效,去世了……我一时半会无法消化这个消息,只说了一句,“那个大阳伞已经到货了,我还没帮她安装呢……”

去小院帮她料理最后的事宜,这个小房子,她签了三年的契约,年初开始收拾整理,种了很多绿植,慢慢让小屋变得温馨,进屋的桌子上还有未拆开的快递,大阳伞拆了一半,立在墙角。屋内有一股冷冽的香味,并没有一点病气。我在进门的小龛上看到一大瓶打开的茉莉花香氛。她并未想到会走,她一直热烈地活着。

11月开始下雨。江南的冬天阴冷缠绵。我的建德马拉松就这样悄然来临。这场沿着新安江的奔跑是一场深秋的巡礼。满眼彩色山水,美不胜收。一边奔跑,一边对天上的朋友说,“我来带你看美景,天上一定好看!”我跑得很慢、很珍惜。

人既是脆弱的,也是坚强的。逝者已去,活着的我们继续前进。告别并不是只有感伤,而是让我们有了释然和紧迫感,要继续珍惜时间,好好去更豁达地生活啊。

这一年经历了很多的痛仰时刻。那些痛是一种警示,也是一个提示。看见它,感受它,改善它,与它同在。细细体会生命的各种滋味,而不是与之对抗,更不要麻木和怨怼,那都是浪费时间。2024即将过去,2025正迅即而来。我告诉自己,不必有任何蹉跎嗟叹,接住命运抛来的橄榄枝,昂首挺胸,在打怪兽的路上继续升级。天地间,纵有荆棘,也要游刃有余。

加油!为一直跋涉在路上的我们。

□ 周水欣

标签:
责编:吕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