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陆金玉
作为“彭城七里”重要景点之一的徐州快哉亭公园,在提档升级之后于近日重新开放。站在这座因苏轼命名而扬名天下的亭子前,我思绪飘飞。
一想到苏轼,就如同在寒冷的冬日见到久违的阳光,顿觉温暖。果如林语堂所言:“一提到苏东坡,在中国总会引起人亲切敬佩的微笑。”
用现在的话说,苏东坡是文化超级大V,而他的粉丝群从他所在的时代到今天,愈加庞大。盖世才华固然是一方面,但他的旷达洒脱才真正让他魅力四射。他本人真的如林语堂所言“一生载歌载舞,深得其乐,忧患来临,一笑置之”吗?我跟随他的诗文、足迹一路寻觅。
我首先在自然山水中嗅到了先生快乐的生命气息。
王阳明说,“山水平生是课程”。苏轼毕生乐山好水,每到一处,他总会寻遍当地名胜古迹,在山水中寻觅心灵的宁静逍遥。那些飞檐峭壁、白云溪水,于他不仅仅是自然风光,更是启迪人生智慧的“开物”。元丰五年,已在黄州度过两年贬居生活的苏轼在当年七月与十月,创造性地描写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与“山高月小,水落石出”的自然美景与空灵意境。这种生命感觉,是他历经人生大小震荡时退守内在的根据。“惟江上之清风,与山间之明月,耳得之而为声,目遇之而成色,取之无禁,用之不竭。”有了这样的宇宙人生观,何愁没有快乐?
接着,我在先生的与人为善中嗅到了快乐的气息。
东坡爱人,常言自己是“上可陪玉皇大帝,下可陪卑田院乞儿”。弟弟苏辙对此曾予以劝解,让他对朋友进行挑选,东坡却说,“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正是这种对身边人的善良、毫不保留,才形成了东坡独特的个人魅力。他对朋友赤胆肝照,深情种种,收获了“我独不愿万户侯,惟愿一识苏徐州”的感人表白。即便对陷害自己的敌人,胸襟开阔的东坡也总是愿意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科学家沈括是第一个指出苏轼诗歌含讽刺之意的诗人,为后来的“乌台诗案”留下了祸根,但后来,“元祐中,轼知杭州,括闲废在润,往来迎谒恭甚。”人生海海,命途多舛,苏轼在与人为善、相逢一笑中播撒着温暖与希望。一个被爱包围的人,能不快乐吗?
我继续寻觅。东坡的许多快乐来自人间烟火。“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据说宋神宗读到此句颇为动容,感叹“苏轼终是爱君”。是的,苏轼终究没有做陶渊明这般的隐士,这是他一贯忠君爱国思想使然,也体现了他对烟火人间的留恋。又如美食,于东坡而言,美食不仅满足口舌,更慰藉着他的心。在黄州,他尝试把当地人不吃的猪肉做成佳肴,在细火慢炖中一点点自我疗伤。他写诗歌颂荠菜、春笋,还有当时海南人不愿意吃的生蚝。“子瞻谪岭南,时宰欲杀之。饱吃惠州饭,细和渊明诗。”这是黄庭坚在《跋子瞻和陶诗》中对其贬谪生活的白描。一个“饱”字趣味盎然,写出了东坡在困境面前的怡然心态。“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读到他的悠哉快乐的贬谪诗,政敌恨得咬牙切齿,并再度让他走上贬谪之路。但这又如何?在生活的“小确幸”面前,这位参悟人生真谛的老者早已“白首忘机”了。
我继续在东坡的诗作与经历中畅游,却猛然一惊:“道不远于人,乾坤只在身。”快乐其实并不遥远,一切都在我们的心。“人似秋鸿来有信,事如春梦了无痕”“有情风万里卷潮来,无情送潮归”“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东坡的这些诗句无不启发我们,在宏大的宇宙面前,放下贪欲和不甘,享受清风明月等人间美好,快乐也就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