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陈汉忠
伊犁是新疆最美的地方。从波涛汹涌的伊犁河谷,到“人间天堂”那拉提草原,再到神奇莫测的夏塔古道;还有“打卡胜地”古城喀赞其和一天领略四季的“自驾天花板”独库公路……伊犁的美,让无数游人流连忘返,但在我心里最值得观瞻的,却是坐落于惠远古城东大街的伊犁将军府。
坐北朝南的将军府,气势宏伟。院内古木参天,亭台楼榭,曲径回廊,一股沧桑厚重之气迎面而来。走近正殿,“人”字檐上,一条象征中华图腾的巨龙盘踞坐镇,与殿前两尊石狮相映生辉,修缮一新的将军亭与文庙前的百年老榆树遥相呼应,如饱经风霜的老人,向来客们诉说着数百年来的风风雨雨。
第一任伊犁将军明瑞,在乾隆三十二年(1767),以云贵总督兼任兵部尚书,出征缅甸,他身先士卒,虽眼部受伤,仍奋力拼杀,最终取得战役胜利。乾隆三十三年(1768),明瑞军队被敌重兵围困,弹尽粮绝之际,为掩护部队突围,他率部与数十倍于己的缅军血战,壮烈牺牲。
在伊犁将军府的历史陈列中,我还听到了左宗棠“抬棺西征”收复伊犁的感人故事。光绪二年(1876),年近七十的左宗棠抱病出征,为表达决心,他特为自己做了一口棺材,让亲兵抬着随军前行。一支做好必死准备的军队果然勇猛无比,左宗棠率部连战告捷,收复了特克斯河谷和通往南疆的穆扎尔山口等大片土地。
伫立将军府前,面对那一帧帧陈旧发黄的历史照片和一段段可歌可泣的壮烈往事,我的心被震颤了。总有那么一些人,在民族危亡国土沦陷的危急关头挺身而出,力挽狂澜。他们像一座座灯塔,照耀着一代代戍边卫国将士用青春和生命开拓的奋斗之路。
离开将军府,我们驶上219国道,坐落在塔城地区裕民县的“小白杨戍边文化纪念馆”引起了我的兴趣。1982年春天,边防战士程富胜回乡探亲,与母亲富吉梅聊起军营生活,流露出退伍回家的念头。作为西迁伊犁的锡伯族第八代后人,富吉梅得知儿子驻守的哨所乱石遍地,荒凉缺水,生活十分艰苦。儿子返回哨所前,她在自家后院挖了10棵小白杨树苗,让儿子带回哨所栽种。儿子记起了妈妈讲过的锡伯族传统:当年锡伯族人戍边驻守卡伦(哨所)时一定要在旁边种树,寓意树在人在,人在卡伦在。
锡伯族西迁的恢宏往事似在昨日。乾隆二十九年(1764),世世代代居住在盛京(今沈阳)的一支锡伯族人奉命西迁伊犁,屯垦戍边。这是一次永无归期的迁徙,瑟瑟寒风中,他们牛驮马拉,拖儿带女,迎着漫天飞雪出发。他们踏破大兴安岭的厚重积雪,在大漠深处凿井汲水,在通往北冰洋的额尔齐斯河上架设浮桥,历经一年零三个月的艰难跋涉后抵达伊犁河谷。从此,锡伯族人与新疆各族人民休戚与共,生死相依。
这一幕,深深铭刻在程富胜的脑海里。他把十棵白杨树苗栽种在哨所前,伴随着小白杨的枝繁叶茂,程富胜也在哨所扎下根来。2019年4月,江苏省援疆盐城工作组和当地政府共同策划,投入200万元援疆资金,建成小白杨戍边文化纪念馆。
在祖国的西北边陲,绵延数千公里的边防线上,矗立着一个又一个边防哨所,日夜护卫着祖国的万家灯火,阿拉马力便是其中的一个。
汽车沿着边境线蜿蜒曲折的沙子公路颠簸前行,跨过座座山梁,越过道道沟壑,我们眼前豁然开朗。一座漂亮的二层小楼前,持枪肃立的哨兵护卫着一面迎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举目眺望,一条界河流向远方,哈萨克斯坦国近在咫尺。
阿拉马力边防站指导员金鑫领着我们参观连史室。1962年的8月1日,首任站长高立业率领10名官兵,奉命进驻阿拉马力。他们牵着3峰骆驼,背着一口锅,扛着两把铁锹,就在这雪山孤峰安营扎寨。住帐篷,喝沙水,靠煤油灯照明,凭两条腿巡逻。从此,祖国的边防线上,又多了一双警惕的眼睛。
“毛主席的战士最听党的话,哪里需要哪里去,哪里艰苦哪安家……”一曲至今还在传唱的红歌,出自一位名叫李之金的伊犁军分区宣传干事之手,他的创作之源就在阿拉马力边防站。当年李干事蹲点在这个边防站,与战士同吃同住同劳动,一起巡逻放哨。1964年,新疆军区举行文艺汇演,这首歌曲迅速被传唱,并被送进了1965年的全军文艺汇演,阿拉马力边防站由此闻名全国。
边关洒热血,红歌铸军魂。如今的阿拉马力边防站早已今非昔比,战士们住进了楼房,配上了专用巡逻车,居住环境、生活条件、戍边装备、娱乐设施等都得到不断改善。一排荣誉铜牌向我们展示了这个哨所今日的风采:先进基层党组织、“四铁”先进连级单位、“星火燎原”育人基地、卫国戍边标兵单位、集体三等功……
漫步祖国边陲,面对“中国”的界碑,回望身后那片广袤的土地,作为老兵的我不由心潮澎湃。从昔日将军府到如今边防哨所,中华各族儿女戍边卫国,才让我们站立的地方成为“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