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超”第十一轮,扬州将主场迎战南通。这是一对在历史上都有过巅峰时刻的城市组合。扬州在唐朝时被誉为“扬一益二”堪称“中国古代第一城”,而南通是人人皆知的“中国近代第一城”,两强相遇,会碰撞出什么样的火花?

我们本是一家子
“古代第一城”扬州:南通老弟,这些年你这“近代第一城”的名号传遍了大江南北,但论起城市根脉,我应该还可以喊你一声“小兄弟”。你可记得,唐开元年间,我“扬一益二”已名满天下,盐帆漕舟云集,连日本、大食的商人都把我唤作“江淮咽喉”。彼时,你尚是海门外的一片沙洲,人称“胡逗洲”,是我管辖区的一处盐场。南唐时你始建静海城,仍属我扬州管辖。宋太祖乾德二年(964 年),你升格为州级建制,称为通州,属淮南东路省级行政区,而我正是淮南东路的治所。所以说,我是看着你成长起来的。

“近代第一城”南通:论城市根脉,扬兄与我确实本是一家。没有你扬州的繁华,哪来我“通州场”“吕四场”的万灶盐烟?我门前的这条通扬运河,还是汉武帝时吴王刘濞为了盐铁之利而开凿,从那时直到明清,我万千灶火煮成的盐由通扬运河西运,再经扬州中转,最后行销中原,河面上曾有“数十里盐舟相随”的奇观。你借我盐利而富可敌国,我借你运河而通达天下,其实,咱们早就是互惠互利的一家人。
“古代第一城”扬州:不错,隋炀帝开凿运河,我成了南北锁钥;明清大兴两淮盐政,你又成了两淮盐利的“源头活水”。你供盐,我销盐;你出灶丁,我聚盐商。整个古代,我们可谓一直是血脉相连,兴衰同担。
近百年为何两城境遇迥然
“古代第一城”扬州:说到底,我是成也运河,败也运河。清末,因为有盐商的阻挠,津浦、沪宁两条铁路皆绕开我而修,南北货物从此改走运输更为便捷的铁路。时运不济时总是祸不单行,此时,黄河北徙,北方运河又发生了淤塞,我的漕船再也不能“舳舻千里”了。再加上道光皇帝推行盐法改革,过去依靠垄断经营的扬州盐商们顷刻盐利尽失,我就像被抽掉脊梁的老屋——塌了半边。

“近代第一城”南通:是啊,真可谓“时势造英雄”。在你日渐衰微的那些年,我正逢“千年未有之大变局”。那时我也困惑过,那些年海岸东迁,我的那些大盐场因为土地坍塌很多被毁,导致淮南地区盐产量急剧下降,淮盐主产地由此逐渐转向淮北。但是,1895 年我家状元郎张謇先生辞官回乡,以“父教育、母实业”八个字起手:先办大生纱厂,机杼声替代了煮盐灶烟;再开天生港、修港闸公路,把棉花、纱布直送上海;又聘荷兰、比利时水利专家,筑堤挡潮,垦荒植棉;更立通州师范、博物苑、气象台,从娃娃到老天爷,一并纳入了走向近代的“规划”之内。从此,“盐场”成了“工厂”,“灶丁”成了“工人”,“运盐河”成了“通申航线”……一句话,时代换了考题,我换了答卷。
“古代第一城”扬州:是啊,那百年里,我是因为走在时代后面,而被时代落下了。津浦路、沪宁线擦肩而过,商客在镇江、无锡设码头,却因我不通火车,货轮进长江后不再经过我。在近代中国的货物贸易大流通中,我这个古代的南北交通枢纽,却成了“被遗忘的十字街口”。
把经验留给今天的城市
“近代第一城”南通:老哥,如今我已经借江海交汇之利跻身“万亿之城”,想送你三条我从近代崛起总结出来的经验之谈:第一,别守着单一产业吃老本,要像我把棉纺延伸到纺织机械、船舶海工、新一代信息技术,形成链式升级。第二,当年我修港口、公路,发展内河小轮渡,走的就是交通先行打开格局的路子,今天也当借北沿江高铁、京沪二线、机场,把自己摆回“棋盘天元”。第三,张謇办学校、博物馆、公园,是让城市先宜人再宜业,今天的城市发展,也要先问“人是否幸福”,再问“数字是否好看”。

“古代第一城”扬州:老弟说得在理。你现在临江面海的地理区位条件和我在唐朝时如出一辙,我看着你,仿佛看到了年轻时候的我。我也赠你三条从古代积累下来的“心法”,至今我都从中获益匪浅呢。第一,文化是一城之根,我这里一度商贾云集,也留下了园林、饮食等各种文化印记,今日城市竞争,最终拼的还是文化IP,莫因发展经济就忘了给诗人留一条小巷、给古琴留一座小亭。第二,阿拉伯、波斯商人都曾在我这里与本地士子同坐酒肆,至今民间还留存着这些外来文明的印记,一个城市开放包容,才能获得更多的发展资源。第三,城史中藏着城市的韧性,我虽一度衰落却从未断脉,漆器、玉雕、淮扬菜如今跟上时代大潮,依旧繁荣如昨,所以无论选择什么样的发展道路,都要珍视城市的历史基因,这是一座城最终能屹立于城市之林的法宝。

“近代第一城”南通:扬兄总结得到位,我们今天这番对话,也是希望把兴衰写进历史,把经验留给未来。当下每一座奔跑的城市,我觉得都可以从这段对话中找到自己需要的东西:在产业升级里保留历史文化的温度,在钢筋水泥间留一条河流的曲线,在奔向产业发达、经济富裕的路上,记得也给人们留一张可以发呆、听戏的椅子。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张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