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超”第八轮重燃战火,本轮,“楚汉雄风”徐州在主场对阵“淮扬风雅”扬州,犹如横刀立马威将军与羽扇纶巾智书生相峙,这幅画面,配上斗诗场景,横生趣味。
古城气象
徐州自古是五省通衢的四战之地,可这座城对待在这里战斗过的人,没有落入成王败寇的俗套。成功者在这里可以接受四海臣服,失败者在这里依然被尊为英雄豪杰。所以,徐州既有刘邦平定叛乱后直抒胸臆的“大风起兮云飞扬,威加海内兮归故乡,安得猛士兮守四方”,亦有张翥在彭城怀念项羽的“楚歌曾此困英雄,金甲雕戈玉马空。山色尚连徐沛绿,涛声犹带楚江风”。

“自古彭城列九州,龙争虎斗几千秋”。来到徐州的诗人,几乎都会燃起对英雄王者的崇拜。元代萨都剌在彭城怀古:“古徐州形胜,消磨尽,几英雄。想铁甲重瞳,乌骓汗血,玉帐连空。”徐渭过项羽故宫时感叹:“独破秦师无一人,亲将隆准放鸿门,英雄绝世无等伦。”
对于扬州,古人们则是另一种印象。这里是商贸繁华、歌舞升平的太平盛世,是很多人不愿醒的“梦”。所以,苏东坡在扬州任上以酒寄情:“试问江南诸伴侣,谁似我,醉扬州。”元人吴师道来到扬州也被这里的繁华浸染:“画鼓清箫估客舟,朱竿翠幔酒家楼。”

而扬州其实和徐州一样,同样是四战之地,也有着铁血不屈的一面。宋人姜夔途经扬州,目睹这座历史名城在金兵两次南侵后残破不堪,在《扬州慢・淮左名都》最后写道:“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这是看到了扬州那几度荒废几度兴的倔强和希望。
郑板桥为代表的“扬州八怪”,更将扬州的倔强铁骨融进了文艺创作“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其文风画骨透露的坚韧品格与扬州城市精神相契。
战地沧桑
历史上的徐州和扬州同是古“九州”,亦同是南北战略要冲,一个扼咽中原,一个锁钥江淮。一条运河所牵,让两城在军事上互为门户,这也让古战场成为两座城市共有的景观。
吕定凭吊项羽戏马台,仿佛看到了楚汉决战场景,写下了“据鞍指挥八千兵,昔日中原几战争。追鹿已无秦社稷,逝骓方叹楚歌声”。
文天祥抗元途经彭城,用军事家的眼光,一眼便读懂了这里“连山四围合,吕梁贯其中。河南大都会,故徐藩镇雄”的战略地位。
陈荐来到九里古战场感慨万千:“九里山南楚汉争,风波翻覆走长鲸。霸图欲断中宵失,帝业时来一战成。”

扬州城几废几兴,兵锋带来的伤痛,汇成了文化的延绵。南朝文学家鲍照《芜城赋》写扬州“重江复关之隩,四会五达之庄”,说这里曾是江河环绕、关隘重叠,是四方交汇、五路通达的要冲。经历南朝两次兵祸后,“通池既已夷,峻隅又以颓。直视千里外,唯见起黄埃”,是护城河已被填平,高墙已坍塌,千里之外只看见黄尘飞扬。
几百年后,宋人姜夔从金兵侵略过的扬州路过时,见到了同样场景:“过春风十里,尽荠麦青青。自胡马窥江去后,废池乔木,犹厌言兵。”

清人吴伟业怀念扬州抗清时的悲壮,写道“至今城外春如许,野草萋萋掩旧堤”,是说春天到了,可战后的扬州城外依旧是野草遍地,荒凉一片。
人间风光
虽然徐州和扬州都屡经兵戈淬炼,但美好总会在废墟中重新抽萌展茂,壮美山河、美丽人间,终成诗人们诗咏的对象。
苏轼登上徐州云龙山,兴致盎然写下“醉中走上黄茅冈,满冈乱石如群羊。冈头醉倒石作床,仰看白云天茫茫”。他又来到云龙湖看那春日杏花与湖光相映,展开了“云龙山下试春衣,一色杏花三十里”的遐想。

邵大业登高俯瞰彭城,“青嶂四围迎面起,黄河千折挟城流”,把徐州群山环抱、黄河蜿蜒的壮阔格局尽收眼底。
久居深宫的乾隆皇帝,游历云龙山作“翠峰夏首关林叶,绿野风清泛麦芒”的诗句,这位自小生长在宫廷的帝王,竟然从风过山林中,感受到了麦浪轻摇的田园诗意。
在扬州,诗人们歌咏的就更多了。苏轼在扬州购置了一些土特产准备捎给他的弟子秦少游,扬州春季丰饶的物产竟也触发了大文豪的诗兴:“后春莼茁活如酥,先社姜芽肥胜肉。”

张岱在早春时节来到扬州:“绿杨城郭是扬州,二月春风燕子斜”;刘禹锡深春下扬州:“竹西佳处路,荷塘月下歌”;元朝人萨都剌秋天从扬州驿站路过:“秋风江上芙蓉老,阶下数株黄菊鲜”;清代人袁枚来到扬州盐商营造的个园大开眼界:“四季假山各不同,一园纳尽四时景”。
扬州的闲适让无数人流连忘返。龚自珍从水路经过扬州,看到船岸灯火,他觉得扬州的人间真是无忧无虑,于是有了这句:“春灯如雪浸阑舟,不载江南半点愁”。
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 张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