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8日

今天是我来武汉的22天。

在这里，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特殊的地点，上演着一幕幕灰色调的生活，每次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自己的驻地时，我都是庆幸的。庆幸着我能遇到这样一群有温暖的人，庆幸我见证了一幕幕温馨的事迹。每天关注着疫情变化，灰色调的数字拨动之时，我颤抖着的手连敲击键盘几个简单的字符都做不到。

要是，时光能够回流，该有多好。

“奶奶，又该给你做雾化啦”，推门而入，首先看到的是一位年过八旬的老奶奶，皮肤很白，口罩下始终挂着淡淡的微笑，笑起来时候眼睛喜欢眯起月牙状，很好看，但岁月的痕迹早已经染白了她的发丝，我想，奶奶年轻的时候一定很漂亮吧。边上坐着她的老伴，始终握着奶奶的手，看的出来他的手很粗糙，厚厚的老茧似乎在倾述些什么。

这是我来到武汉江夏区第一人民医院20天的时候认识的一位奶奶，偶尔会陪她聊聊天。奶奶说起了以前，她年轻的时候在村里是最漂亮的，后悔当初犯傻才嫁给她老伴苦了自己。说完看了一眼边上的他，嘴角却微微扬起，看的出来奶奶心里想的并不是。又说起了她老伴，年轻的时候，爷爷是做三鲜豆皮的，每天奶奶就最喜欢吃爷爷做的豆皮，每次都会来买，渐渐的两个人就熟悉了，奶奶还说，她最喜欢看爷爷做三鲜豆皮的样子了，做出来的味道不一样，特别好吃。

给奶奶做完雾化，看着桌子上摆着三鲜豆皮，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知道她有着高血糖的基础疾病，我却欲言又止，奶奶似乎看出来我要说的，只是微微笑笑，看了下爷爷，撇了下嘴。“管的严，不让吃，我就放着看看”，说罢她握着爷爷的手似乎更紧了，嘴里念叨着，“以前舍不得吃，现在又不给吃，儿子在外面又不回来，你打电话告诉他，我现在挺好的，别让他担心了”，说完便回过头轻轻哽咽着。当我出门的时看见了爷爷的眼神，似怀念却又痛苦，当他看向奶奶，却又是饱含着深情。只看到他小心的把滑下的被子盖严实了，轻轻的拍着奶奶的背，“我现在就打，现在就打，明天我就亲手做豆皮给你吃”，本就浑浊的眼睛布满了血丝，我的心弦不禁跳动了一下。

风吹花，夜落雨，向这寥寥的星空，借一笔清幽，诉一番衷肠。

武汉的初晨，天空飘起了细雪，静静的落在了屋檐上。大街中，眺眼望去，银装下的武汉不由觉得少了几分灵动，或许在倾述些什么吧。我习惯性的来到病房看了下，奶奶的病床上空荡荡的。我不禁一愣，仔细询问下，原来是昨天夜里两点突然出现呼吸衰竭，抢救及时，今天一早转去重症监护室了。不由回想起一大早看到爷爷忙碌的身影，离得远还未打声招呼，内心也失落起来。

哪怕见惯了分离，听多了抽泣，也难以面对一场预料的悲伤。

“她是想她老伴做的三鲜豆皮了吧，昨天晚上便一直在唠叨要回去，她老伴没办法，才答应的。昨晚我看到那个爷爷一个人偷偷躲在厕所哭，装着样子打电话，我仔细问他才偷偷告诉我，其实他儿子去年出了车祸，但他依旧每隔一阶段会假装给儿子电话，只为了让奶奶宽心”，我再次来到病房时候，隔壁床的阿姨声音渐渐传来，但后面的我已经听不下去了。

向夜班的战友了解了奶奶的情况，听说昨天晚上奶奶吃过晚饭偷偷跑去护士站，手心攥着个号码让同事帮她打一下，打了几遍都是空号。看奶奶离去的时候，本就佝偻的背如同垮了般，一步一步往回走，肩膀不住的耸动。

下班的时候我又一次看到那位爷爷，赶紧上去和他聊两句。当聊起奶奶，他脸上扬起久违的笑容，不住的感谢。想必奶奶此刻的状态应该挺好的吧，真希望她能早日康复出院。

——连线江苏第二批援湖北医疗队队员、苏州市立医院 陆勇峰（记者 孙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