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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井涯8号:徐州沦陷的见证
2017-05-17 10:21:00  来源:中国江苏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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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土地权利清理调查表上王寿彭房屋的情况。

  窗户上方的装饰。

  放灯台的砖砌小龛

  中国江苏网5月17日讯 5月19日是徐州沦陷纪念日。日前,市文史学者李世明先生在整理史料时,发现一套徐州沦陷后,日本宪兵分队长石松霸占王寿彭民宅近八年的档案材料。该民宅位于后井涯8号(现已改为后井涯3号)。记者从市文化部门获悉,如今这处民宅依然存在,是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时被发现的古建筑之一,通过专家认定,该房屋的始建年代为清,属于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中的传统民居。这座老房子会有怎样的故事呢?记者昨日进行了探访。

  被侵华日军强占8年的民宅

  昨日,在李世明老人的家中,记者见到了这套侵华日军侵占徐州民宅的证据,共四份,分别是:落款日期为中华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十月的《徐州市区公民申请收回日方占据房舍地皮申请书》(以下简称申请书);落款时间为中华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五月二十二日的镇长证明信件;民国三十五年(1946年)六月二十九日的《徐州市政府土地权利清理调查表》(以下简称调查表);以及一份无落款时间的档案材料,是王寿彭先生申请的“先行迁入听候调查”。李老说,这套材料清楚记载了这样一个史实:民国时期,王寿彭先生供职于省立徐州女子师范,在徐州后井涯8号有一处自建房屋。徐州沦陷后,从民国二十七年五月(1938年)开始,日本宪兵分队长石松占了他的房屋,他一家人有家不能回。 1945年,江苏省徐属党政接收委员会开始向百姓返还日方占据的房屋、地皮。到1946年时,他们一家已经接收并搬回这处房屋居住。

  从当时官方的《申请书》和《调查表》材料中可以看出,王寿彭先生的房屋格局是坐东朝西,东侧为楼房,有上下两层共十四间,另有平房十一间。房屋的种类和式样都是中式民瓦房和中式平瓦楼房,占地面积为5分。房屋的四至界限分别为:东至敌领事馆,南至陈镜湖(人名),西至冯庆三(人名),北至一所省立学校。材料中还简要记述了从1938年开始,“敌徐州宪兵分队长石松”以“敌产”为由,侵占该处房屋,并将其后北屋两间房、过道一间房拆除,铁窗棂雨搭全拆除。

  在《申请书》的材料中,记者看到备考一栏注明“红契失去,原因详镇长证明书内。”对此,李老解释说,当年,百姓申请返还自己的房屋时,需要提供房契、地契等证据,这就是红契。从《申请书》和“前统一镇镇长证明”的两份材料可以看出,王寿彭的房契是由警察局特高科阎宝光队长交到日本宪兵队,后来没有发还。凭着这份证明,王寿彭先生才申领回自己的房屋。

  根据王寿彭先生的“准予先行迁入听候调查”申请材料,能够简要了解其生平情况。文内称徐州沦陷前,他供职于省立徐州女子师范,该校于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十一月奉令结束办学,但他并没有离开,而是留校保管校舍。徐州城区陷落后,他的房屋被特务机关标贴敌产,闭门钉封,衣物等物品都被搬运焚毁一空。他和家人忍气吞声8年,一直过着流离失所的日子,备尝艰苦。李世明先生说,这份材料的文笔自然凝练,其词恳切而有礼有节,其内容不但记载了他和家人在侵华日军侵略徐州时的悲惨遭遇,还折射出当时徐州人民在侵华日军铁蹄下惨遭蹂躏的历史。

  口耳相传的大户人家房屋

  后井涯8号,1928年建造的民居,如今还存在吗?记者致电市文广新局文物处,相关负责人通过查询表示,后井涯有王寿鹏(彭)故居。该古建筑是在第三次全国不可移动文物普查时被发现的,现存正房小楼,二层,砖木结构,小楼东墙借用原徐州老城墙。专家们根据史料记载、墙基、建筑风格等认定该房屋的始建年代应该为清,属于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中的传统民居。

  昨日,记者从青年路走进后井涯,错落的自建房密布在东侧,有几处院门是破旧的双扇木门,大有一种小扣柴扉的历史沧桑感。在一处门号牌锈蚀、蓝漆剥落殆尽的院落前,透过半掩的院门可以看到一幢下层青砖,上层红漆斑驳的二层小楼,一块钉在墙上的金属铭牌在阳光中不时闪着耀眼的光。踏着青石阶进了院,古老青石板铺就的地面被磨得光滑,破损处由水泥粘补起来。迎面二层小楼在周遭的自建房中显得格外醒目而沧桑。阔大的木框架屋檐和木质阳台向外伸展,颜色几乎褪成白色的木房门紧锁,门旁的青砖墙里留有一处砖砌小龛,是用来放置灯台,方便夜间照明。令人赞叹的是,其窗户上部用砖木做了简洁的几何造型,并且上下两层的造型略有不同,显得大方而新颖。据文化部门的工作人员介绍,这种风格带有清代民居的元素,不同于民国早期的民居。在其墙上钉有江苏文化遗产解读工程的铭牌,上面记载该房屋原是小瓦覆顶,后换大瓦。楼檐高7.9米,宽6.2米,长15.2米。

  在这处院落里,今年62岁的王女士和她爱人是唯一坚守在这里的“老人儿”。她说,这座院子也说不清有多少年了,她是1978年才住进来的,那时这里已是一个大杂院,总共住了七八户人家。听说在成为大杂院以前,整个院子都是王寿彭的。她还说,以前王寿彭的儿女都居住在这个院子里,一楼是三间房,里面有楼梯直通二楼,二楼是四间房。大家相处得非常和睦,她还经常到这栋二层楼上去打牌。对于房屋的一些构造,王女士说,听说这栋房屋的墙是“夹皮墙”,里外虽然都是青砖,但内墙外墙之间有黄土夹层,整面墙有半米多厚,到冬天非常暖和,侵华日军占领徐州时,这墙里曾经藏过人。后来随着商品楼房的出现,大家陆续在别处购房,搬离了这个大杂院,他们也买了楼房搬走了。如今他们想念平房、大杂院,于是又搬了回来。

  至于王寿彭其人,王女士表示并不清楚王寿彭,只听说他们是大户人家,原来整个开明市场都是他家的。在王寿彭的儿女中,仅有小儿子还在世,但早已搬离这里,他的外孙还会回来看看。

  ■讲述

  王寿彭辞公职 坚守民族气节

  记者辗转联系到王寿彭老人的外孙女陆女士,她说,以前后井涯东侧巷子只住了三户人家,除了他们王家以外,还有范姓、陈姓两户人家居住。所以李世明老人珍藏的这套档案材料中所讲的王寿彭就是其外祖父。随后,记者联系到王寿彭老人的小儿子王绍良老人,他今年已经89岁高龄,对于父亲和后井涯8号的老宅,他的讲述与李世明老人提供的史料基本相符。

  据王绍良说,王寿彭先生是徐州人,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月,他原本就不太清楚父亲的出生年月,如今他年事已高,更不记得父亲的生辰。而王寿彭老人去世时,他人在外地,其姐并未通知他,直到他回到徐州才知道父亲已经去世。不过,他确定王寿彭老人是解放后去世,享年70多岁。他上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姐,他们都已去世。

  王老先生告诉记者,他父亲原是教育界人士,最早任江苏省省立试验小学的主任,后调任徐州女子师范的主任。当年伪淮海省成立,徐州成了省会,那时,王寿彭先生坚守民族气节,辞去公职,即使他的学生日伪时期的教育局局长请他出山办教育,他也以年迈为由婉拒,只靠种地和做点生意养家。

  对于坊间传说的大户人家,王绍良解释说,他们并非大户人家,做生意并不是在开明街,只不过是养家糊口而已。不过他也说,那时候重视教育,老师的工资不低,都是发银元,虽然他不知道具体数目,但够维系他们一家人生活。原来开明街一带人烟稀少,属于离徐州城区较近的城郊地带,他父亲和几位同事协商在那里种树,一来可以固沙,二来树木成材后能出售获利,于是以非常低的价格把开明街以东的地买了下来,种上树。日伪时期,青年路上的生意摊位被要求外迁至开明街,由开明街土地的所有人盖简易房,让商贩去那里做生意,于是就有了开明菜市。

  李世明先生分析说,王寿彭先生本是在省属中学任职,其收入由省级部门划拨,所以收入在当时来看还是可以的。历史上,开明街原本是黄泛地区,也很荒凉,后来才渐渐有了人气。

  说起对父亲的印象,王绍良先生说:“我父亲在那个年月是出了名的老先生,走路都低着头,对谁都非常和蔼客气。”让他印象最深刻的是,王寿彭一辈子都没和人红过脸、吵过架,他常常教育子女们,做人要做个好人,不能利益面前只考虑自己。

  逃难民宅被占 卖城墙兴教育

  说到那处位于后井涯的老宅,王绍良老人说,他们一家原本租住在青年路上原小会馆附近,民国初年,他们买了后井涯这块地,盖房居住。他还记得房屋盖好后搬进去时,他才五六岁。后来日军侵华开始,不久听说侵华日军要进军徐州,他们家人就逃难到了外地,日本宪兵队趁机霸占了他们的房子。逃难几个月后,他们一家又回到徐州,住在舅舅家半年多。到了抗战胜利后,他们才把这处房子接收回来。这段讲述,与李世明先生提供的史料基本相符。

  关于“夹皮墙”藏人的传说,王绍良先生说,那墙说的是他们房屋的东墙,也就是过去的一段老城墙,并不是整栋房屋的所有墙。抗日战争时期,位于后园的城墙的确被挖成了隐蔽性极高的储藏室,但后来被破坏了。

  为什么城墙会成为房屋的墙体呢?李世明先生说,按照《调查表》上的记载,这处房屋是王寿彭于民国十七年(1928年)所购铜山教育局地基,自身建造。而“前统一镇镇长证明”中则记载是购置旧城基地。根据徐州的史志材料分析,那一年,铜山县政府支付不起教育经费,中小学老师都被欠工资数月,当时的徐州执政者认为城墙并不具备抵御外敌的能力,留存下来没有意义,于是提出变卖城墙、城门,振兴教育。于是民国十七年,铜山县政府城垣变卖委员会在徐州四个城门的墙上贴出布告,变卖徐州城墙。王寿彭故居东墙是城墙便是这个由来。

  如果按照王绍良先生的讲述,王寿彭故居的始建年代应该为民国时期,为什么建筑的铭牌上却写着清代呢?市文广新局文物处的工作人员解释说,该处古建是专家们根据史料记载、房屋墙基、建筑风格等,认定该房屋的始建年代应该为清,属于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中的传统民居。

  勿忘国耻家难 呼吁保护古建

  市政府参事陈正晖先生认为,位于后井涯的王寿彭故居值得保护,其原因不仅是它从为数不多的清代民居中留存下来,具有建筑美学的研究价值,而且它还具有历史价值和教育意义,它是老一代徐州人在艰难困苦岁月里,坚守民族气节,抗击外敌,顽强生存的见证,它时刻警示着人们要以史为鉴,勿忘国耻家难,发奋图强,只有国富民强,才能让中华民族屹立于世。

  文/记者 艾润山 图/记者 白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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