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日头将歇，草木茂盛之处，浮起点点萤火，忽明忽暗，于古刹庙宇间划出短短光轨。虫鸣交错，夜风习习，星空下的萤火虫为城市镀上了一层浪漫底色。

过去，看星星、扑流萤是仲夏夜里最美的回忆，而在城镇化高速发展的现在，星光与萤火交相辉映的场景已渐渐难觅，游客的种种不文明观萤行为也让山林间的萤火慢慢暗淡。今年，是青环志愿者服务中心对南京紫金山萤火虫开展保护的第十个年头，来自全国各地的志愿者接替守在这团团“星火”背后，陪伴它们度过短暂却璀璨的一生。

从赏萤到护萤，对它们最大的保护就是少干扰

“我们在一次上山看日出的过程中偶然发现了萤火虫的踪影，它们大多生活在植被繁茂、温暖潮湿的地方，并且对水质的要求十分严格，也就证明紫金山的环境是达到这种标准的。”吴鹏飞是南京青环志愿者服务中心（以下简称青环）的总干事，十年前刚进入大学的他便加入了学校的环保协会，并接触到了青环的萤火虫项目。“我们最开始的规划不是护萤，而是赏萤，想组织社会公众观赏这种自然景观，让他们自发地关注身边的环境保护问题。”

▲第十届青环志愿者们的合影

在那段时间里，赏萤和环境保护教育是青环的主要工作。直到2015年，紫金山下的灵谷寺突然成了网红打卡点，大量游客蜂拥而至，幽静树林成了城中闹市。“每到7月中旬，山里的游客一批接着一批，人最多的时候，一个晚上能有几千号人。”吴鹏飞说，过去走在山里，萤火虫多到能迎面撞上，并大量集中在无梁殿前的台阶旁，但人的介入冲散了萤火虫的聚集地，也稀释了它们的密集度。

“当时不少游客没有萤火虫保护意识，对他们来说捉萤火虫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甚至山脚下的小店也会售卖捕虫网。为了拍照，一些游客还会打开闪光灯和手电筒，如果光污染过于严重，萤火虫无法进行交配，很快就会死去。”吴鹏飞解释道。

▲志愿者亲手制作的宣传海报

从那之后，每到萤期，青环的志愿者们便集中在孝陵卫地铁站和景区门口，举着自制的宣传海报，向过往的游客讲解萤火虫保护知识。“到了晚上，在萤火虫活动范围附近，每间隔10米都会有我们的志愿者，打开红光手电为大家打光，萤火虫对红光是最不敏感的。”

吴鹏飞说，附近居民也会自发地加入他们，一起宣传文明赏萤：“有时候遇到游客打开手电的情况，志愿者没来得及劝阻，旁边的小朋友主动上前说不要开灯，萤火虫怕光。”自2016年开始，中山陵园管理局也会在萤火虫活动期关闭灯光，限制车流，设置草地护栏并增派保安。“虽然萤火虫的活动面积在扩散之后没有收回来，但密集度已经比前几年好了太多。”

▲志愿者为游客讲解“萤火虫的一生”

▲志愿者为游客打开红光手电

从线上到线下，合力抵制“萤火虫之墓”

当夏夜里的点点萤火成为“浪漫”的代名词，表白、求婚、商业活动......特殊的身体构造成了它们被肆意捕捉的理由。2016年全年，淘宝上开设活体萤火虫贩卖的店铺多达49家，至少有600余万只萤火虫被贩卖。“特别是情人节期间，萤火虫会被装进玻璃瓶子里当作工艺品。萤火虫发光是为了求偶，生命周期不过7天左右，把它们作为玩物，不仅加快了死亡速度，也让它们错失了繁衍后代的机会。”

▲萤火虫玻璃瓶示意图（现已无活体萤火虫售卖）

吴鹏飞说，江西宁都县是国内贩卖萤火虫的重要输出地，“普通人无法做到萤火虫的大规模人工养殖，只能进行野外捕捉。如果购买者大量购买，当地的‘虫头’会开着卡车运送，日常购买就用普通快递运输。在当时，野生活体萤火虫没有被纳入禁售商品管理范畴，无法从根源切断这条利益链。”

因运输速度的需求，卖家普遍会使用顺丰运送，青环便从快递切入，与顺丰达成合作，共同抵制萤火虫贩卖行为。志愿者以个人名义购买活体萤火虫相关商品，并根据运送地址找到负责站点：“我们把站点上报顺丰，顺丰禁止他们再接触类似的订单。同时，顺丰也会对全国集中萤火虫输出地的周边站点进行监测。”2017年5月，淘宝发布关于野生活体萤火虫的禁售管理公告，萤火虫买卖利益链的重要一环被破坏了。

线下，商家也将萤火虫作为吸引眼球的“利器”，常常举办萤火虫放飞行动，为营造“一夜流萤”的效果，放飞数量基本要达到千只以上。“这些萤火虫大多是从‘虫头’手里买来的，离开原本生活环境的萤火虫在放飞之后会快速死亡，只是为了追求一时的美景，就让成千上万的萤火虫付出生命的代价。”

早在2012年，青环就接触到了全国范围内首个萤火虫大规模放飞事件，“江北弘阳广场要在七夕期间放飞万只萤火虫，但萤火虫的来源和放生地点的选择都存在问题，我们联合媒体的力量共同发声，最后叫停了这场活动。”除放飞活动外，以活体萤火虫为噱头的小型展览也是青环关注并抵制的商业行为。

从“单打独斗”到“联盟作战”，萤火虫有了更多守护者

“萤火虫项目是青环创立以来设立的首个环境保护项目，也是我们的初心。”青环志愿者服务中心支部书记、创始人朱翔宇将萤火虫比作维系组织运作的情感纽带，“小小的萤火虫凝聚起了全国20多所高校的环保协会，在这10年时间里，一代又一代地参与进萤火虫保护活动。现在全国成立了‘萤火虫生态保护线’，是各地志愿者自发组织的萤火虫保护联盟，再出现伤害或买卖事件时，能够快速集结，多地联动。”

▲小朋友参加萤火虫保护巡展

“通过萤火虫，我们也搭起了自己的运作模式，开始涉足更大范围的环境保护工作。”青环开发了一系列环境教育课程，邀请环境教育专业的大学老师编写教材，并进入中小学开展环境教育工作。“我们和十几个省市的环保局、教育局合作，让上百位教师成为我们的资源，直接在班级里进行环境保护教育，涉及课程包括水环境治理、土壤生态保护、气候变化、垃圾分类等，累计到现在，已经有1000万名小学生参与进来。”

（文中图片均为受访者提供）

新江苏·中国江苏网记者柏丽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