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你出来的时候,如果你妈妈还健在,那你还能进这个家门。如果你妈妈不在了,你也就别回来了。”这是今年57岁的山西农民王德富(化名)在淮安市看守所对儿子王小海(化名)的“诀别”之语。就在一天之前的12月4日,王小海涉嫌盗窃罪一案在淮安市淮阴区人民法院开庭。从山西日夜兼程赶到江苏淮安的王德富坐在了旁听席,“欠款55万,京东白条盗窃19万……”这一串数字对于一个地道的山西农民来说简直就是天文数字。求学的儿子怎么会欠这么多钱,王德富搞不明白。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季宇轩

　　他盗用账户是怎么“露馅”的?

　　发现“白条账户”被消费7千元,学妹报警

　　2017年农历新年刚过完,同宿舍两位淮安市某高校的女学生报警称,两人的京东白条账户被同校的学长王小海盗窃了。王小海未经她们许可,使用京东白条购买iPhone7plus手机。手机没有寄给她们,而是直接寄到了王小海手里。

　　两名女生称,一开始自己只是答应开通“白条账户”。学长王小海通过QQ主动联系到她们,说想请学妹帮忙刷个单,开通京东白条账户,这样自己可以有提成。架不住学长的劝说,这两个女大学生就在网上提交了自己的身份信息,在王小海“帮助”下开通了白条账户。两位女大学生称,她们开通京东白条账户后自己都没有使用。开通不久却收到了消费信息,两人的京东白条账户都消费了7188元,显示两人分别购买了一部iPhone7plus手机。她们非常吃惊,于是找到了学长王小海。王小海承认确实是他操作的,同时王小海也让学妹放心,分期的钱,每月都会帮她们还的。仍觉得不放心的两位女大学生在告知家长后,决定向公安机关报警。

　　2017年4月,王小海由山西老家回到学校,在派出所补办身份证时,被民警抓获,随即被刑事拘留。经过侦查,警方发现从2016年9月到2017年4月,王小海通过登录他人京东白条等网络账户的方式实施盗窃作案28起,盗窃他人财物合计人民币197369元。

　　他是如何获得他人账户信息的?

　　借“学生会学长”身份,请校友帮忙“刷单”

　　日前,扬子晚报紫牛新闻记者来到江苏淮安市淮阴区人民法院,在宣判前见到了王小海。王小海告诉记者,他是校学生会的副主席,平时也喜欢处朋友,因此在校园里人缘很好,受到很多学妹的追捧。他做京东白条的兼职也是朋友介绍的,做一单有5元提成,他觉得能赚钱,因此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为了发展客户,他的主要手段有两个。首先,学校只向二三四年级的学生发放校园摩托牌照,王小海号称能搞到车牌,受到很多大一新生的欢迎。在交易车牌时,王小海就让大一新生帮忙刷单,开通京东白条账户。第二,他曾是学生会副主席,有很多好哥们,好朋友,这些人也成了他刷单的对象。

　　王小海告诉记者,每次跟对方沟通前,他都会主动把自己的身份信息发过去,以获取对方的信任。在对方填写好相关身份信息后,他都会上门完成最后一步——填写邀请码。这样一来,王小海就能获取对方的账户信息。等对方的额度批下来后,王小海就用对方的账户登录,并购买iPhone等物品,寄到自己名下。手机到后,就直接折现。许多收到消费短信的学生都会打电话询问此事,王小海都会保证分期由自己偿还。

　　他变卖手机的钱花到哪里去了?

　　校园贷欠下55万元,却还开宝马充面子

　　王小海通过京东白条刷单,把手机等货物变现得到了大量的现金。这些钱都去哪了呢?王小海称,他在借贷平台上欠了55万,根本还不起。手机的折现,都用来还钱了。2014年,刚进入大学校园不久的王小海通过校园贷,购买了一部苹果手机。手机分24期还款,每月只要还200多元。大二一开学,他通过朋友在各个校园贷上借钱,凑了一万多元,准备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没想到被骗得血本无归。钱没了,贷款还是要还,因此,王小海走上了拆东墙补西墙的道路,并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负债累累之时,王小海依然很注意他在同学和朋友中的“面子”。记者来到王小海的学校采访时获悉,有同学表示,他来刷单时开的都是宝马轿车,还有同学说他长期租一辆大众CC轿车。王小海的同学称,王小海是学跳舞的,在女生中很受欢迎,对女朋友也很大方,经常一出手就是几千元。

　　案情分析

　　侵占罪还是盗窃罪法院是这样认定的

　　虽然王小海和被害人都是同学关系,且向部分被害人偿还了部分款项,并且被害人收到了京东白条的消费信息,也可以认定被害人是知情的,为什么在这种情况下仍然判决王小海盗窃罪呢?

　　庭审时,辩护人认为王小海只是利用校友名下金融贷款的业务购买物品,并承诺还款,并非以秘密窃取的方法非法占有他人财物,其行为并不构成盗窃罪,应当构成侵占罪。对此,法院认为,王小海在明知自己没有偿还能力的情况下,秘密窃取他人京东白条内人民币购买手机,具备盗窃罪的构成要件,其行为已经构成盗窃罪。

　　帮同学分期还款

　　被认定是“退赃”行为

　　此外,法院还认为王小海多次利用他人账户购买手机,购买时同学是不知情的,事后才知道。所以王小海在购买手机的交易完成时,其盗窃行为已经完成。王小海虽然有偿还部分款项的行为,但那是盗窃行为完成之后的退赃行为,并不影响对其行为性质的认定。

　　案卷以外的叹息

　　老父亲得知消息一夜没合眼

　　勉强凑出三天生活费来看儿子

　　事发后,千里之外的山西省运城市垣曲县,王德富接到了来自江苏淮安的电话,得知他的儿子王小海因为盗窃被抓了。王德富是垣曲县皋落乡南联村曹家庄组的一位农民,一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35岁那年,王德富有了儿子王小海。1995年出生的王小海是家中最小的儿子,也一直是家中骄傲。2013年,王小海被淮阴师范学院音乐系录取,终于走出了农村,来到了一个更大的城市。

　　接到电话后的王德富一夜没合眼,在开庭前一天赶到了淮安市。“老实巴交,说话很深沉,典型的农民形象。”这是法官郭云红对王德富的印象。开庭审理结束后,王德富没来得及和儿子说上话。第二天,王德富再次来到法院,想和儿子说几句话。由于没有事先准备,郭云红请王德富第二天来。没想到王德富说,自己已经不能再逗留,再留一天,就没有回去的路费了。于是,法院工作人员立即带上王德富直奔看守所,并见到了他的儿子王小海。此时,王小海才知道,他的妈妈因为他的事情已经担心得生病了。匆匆一面后,王德富就踏上了返回山西老家的路程,父子俩再次见面不知道将会是什么时候。最终,王小海(化名)犯盗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并处罚金二万元。

　　法官表示“遗憾”和“震惊”

　　这样的例子让人无限惋惜

　　当这起案件的卷宗被送到法官郭云红的手上时,她用了“遗憾”和“震惊”两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一方面,莘莘学子本应在校园刻苦学习,却因为校园贷欠款几十万。另一方面,王小海本人出身贫苦家庭,父母都务农。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走出农村,即将走入社会之前,却因为自己的堕落最终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

　　郭云红法官认为,大学校园是一个学习知识和技能的地方,同时也是大学生离开父母走上社会之前的一段真空期,许多大学生虽然年龄上成年了,但是心智尚未达到社会人的标准。像王小海这样的例子实在让人感到无限惋惜,也希望在校大学生能够与钻法律空子的人划清界限。

　　最近几年,校园贷已经成了网上的热搜词,曾有媒体报道大学生由于校园贷跳楼、女大学生裸贷等等恶劣的事件。在这一系列事件中,受伤的往往是大学生和他们的家人,而校园贷的现象却仍没有得到有效遏制。王小海的同学在接受记者采访时纷纷表示,希望能有相关法律能够保护大学生,打击校园贷,还大学校园一个清净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