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孝慈《红菱艳选段》

　　交汇点讯 “我这一辈子只做了一件事，就是爱京剧、学京剧、演京剧、传京剧。”江苏著名京剧表演艺术家黄孝慈生前如是说。

　　离黄孝慈在南京逝世已过去了57天。这些日子里，有她多年的粉丝去她家里和生前的单位追思，有她带过的学生到东南大学的孝慈剧社静静地坐一下午，也有此前并不熟悉她的人揣上一张戏票去剧场看青春版的《红菱艳》。黄孝慈还在影响着这个时代的人们走进戏剧，她也于近日被追认为江苏“时代楷模”。

　　从小在戏台边打转，因为一个演员的误场被推上舞台顶唱

　　黄孝慈1943年出身于北京书香门第，解放前因战乱家道中落，5岁时随父母离开北京，一家人来到江苏徐州。因为父亲在宿迁京剧团拉京胡谋生，黄孝慈也从小在戏台边长大。一天，剧团演《四郎探母》，因为一个演员的误场，团长情急之下把从小爱模仿的黄孝慈推上舞台顶唱，从此黄孝慈开始了她的戏剧之路。

年轻时的黄孝慈。

　　后来15岁时她考取了国内戏剧最高学府——中国戏曲学校。戏校里，她为了争先，每天比同学早起两小时，一个人在操场上练功。每晚，她还劈成“一字马”入睡，锻炼腰功。

　　毕业后，她被分配到江苏省京剧院。1988年黄孝慈终于迎来事业高峰，凭借《红菱艳》一举成名，当时，黄孝慈已经45岁了。她以清纯秀美、楚楚动人的形象，演活了剧中年仅15岁的水乡采菱女，完成了这么大年龄跨度的表演。专家惊艳地形容她为“江南水乡碧螺春”、“对京剧旦角表演形式有重大突破”，黄孝慈也因此为江苏京剧界实现了梅花奖零的突破。

青春版《红菱艳》剧照

黄孝慈演《红菱艳》。

　　剧场门口的120救护车是为“虎妞”准备

　　1999年，黄孝慈凭借京剧版《骆驼祥子》中“虎妞”一角，再度摘取了中国戏曲梅花奖。从《红菱艳》一个15岁的少女，到地地道道的市井民巷里泼辣的“虎妞”，这么一个跨度极大的角色，她付出了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她冒雨骑自行车去书店买回老舍先生原著，通读八遍，挖掘虎妞的人物底蕴。

　　为了学好“虎妞”上场一阵风、虎虎生威的“虎步”。黄孝慈每天在家练，排练场练，连平常走路也在练。她还为“虎妞”设计了“虎牙”，让牙医和造型师为她配制一副“虎牙”牙套，整天套在牙床上，假牙与真牙“不和”，磨得厉害，牙床也肿了，疼得钻心，丑得瘆人。别人问她疼吗？她咧着“虎牙”笑笑说：疼并快乐着！

　　已经50多岁的她，每天三班拍戏，不舍昼夜，终于在一次演出化妆时晕倒在台阶上。他的先生也是他的琴师王荣坤老师和另一个演员把她扶到案子上，叫来救护车。稍微好点之后，她又上台表演。人们并不知道，那天以及后来她每次演出时，停在剧场门口的120救护车，是给随时可能心脏病突发的黄孝慈准备的。

黄孝慈“虎妞”扮相

　　去世前还在喊“小宝你把那个台步再走一遍看看”

　　2016年，省京剧院决定复排《红菱艳》这部经典之作，黄孝慈钦定了男女主演，女主由她的大弟子高飞继承，男主则是个年仅21岁、刚刚大学毕业进团的小生彭天宝，而当时黄孝慈已确诊癌症并手术。

黄孝慈指导《红菱艳》排练。

　　已经病重的黄孝慈老师对这部戏心心念念，她每天要高飞打电话和她沟通排戏的情况和进度，还支撑着亲自去到排练场，她把很多经典动作，都手把手口传心授教高飞。两代“菱姐儿”在闷热的排练厅里一脉相承。

　　“师傅已经病很重了，还坚持来给我排戏，她说走路的时候脚像踩了棉花，可是一到要给我演示的时候，就精神抖擞仿佛‘戏神’上了身。”高飞回忆。

黄孝慈指导“红菱艳”排练。

　　男主角彭天宝回忆，因他刚刚大学毕业，演戏经验比较少，黄孝慈老师正在化疗期间，经常偷偷溜出医院，跑到排练现场为他做示范。回到病房里，在病床上还打电话给他，让他琢磨一个男主角的出场方式。

　　有一次，黄孝慈病情加重、意识模糊，认不得人了。彭天宝听说后赶到病房看她，听到彭天宝的声音，黄孝慈忽然奇迹般睁开了双眼说，我为你想了一个出场方式，你练练看，说罢吃力地抬手演示如何上场。家人和徒弟们都怀疑她意识不清醒，在说胡话，就验证性地连问了她两遍。黄孝慈就在病榻上接连演示了三遍，每一遍都分毫不差。彭小宝顿时泪如雨下、泣不成声。直到去世前一天，黄孝慈躺在病房里，昏迷中还大声嚷嚷：“小宝……你把那个台步……给我走一遍看看……”

　　在东大创办“孝慈剧社”，年过花甲的她跪在台上演戏

　　为了在年轻人中弘扬京剧，黄孝慈还担任南京大学、东南大学、南京艺术学院、南京林业大学等多所大学的客座教授。其中东南大学不仅聘黄孝慈为客座教授，还首次以黄孝慈的名字命名了“孝慈剧社”。

　　黄孝慈的《京剧艺术美学》选修课每次都爆满，走道上窗台上都挤满了学生。教室里没有条件示范京剧艺术的“唱、念、做、打”，但她硬是在狭窄的讲台上又是唱、又是演。有时，剧情需要跪在地上，年过花甲的黄孝慈就真的跪在地上唱完一段。在讲座中，她不仅讲京剧、讲表演、讲人物塑造，还以亲身经历给同学们讲理想、讲人生。每每讲座结束，学生们都要与她热烈拥抱，不仅被京剧艺术的魅力震撼，更为她的人格风范所深深感动。

在剧社成立庆典演出中，黄孝慈（中）和剧社部分同学一起演唱京剧选段“今日痛饮庆功酒”。

　　为了让学生对京剧有更形象的了解，黄孝慈经常要请化妆师现场为学生勾脸谱，化上旦角、小生、老生妆，然后勒头、吊眉毛、贴片子、包大头、戴凤冠，并让学生穿上戏服蹬上厚底。她还邀请乐队到场给同学讲解每件乐器的不同功能。如此生动的讲课，常常让她贴进很多钱，但她却很开心，感慨地说，其实大学生们不是不爱京剧，而是没有接触京剧的机会，对此，我们这些京剧艺术工作者应该负起这个责任。黄孝慈的离去，让很多年轻的学子惋惜，“还没学好戏剧，慈音已成绝响，谢谢你，为我们带来过那么好的戏剧时代。”

在剧社成立庆典演出中，黄孝慈（中）和剧社部分同学一起演唱京剧选段“今日痛饮庆功酒”。

　　据悉，3月7日22：30，江苏城市频道“时代楷模发布厅”将发布黄孝慈的先进事迹，让更多的戏迷和非戏迷一起走进这个昔日的“菱姐”、“虎妞”，这个带我们走进戏剧大时代的名家黄孝慈。

　　新华报业全媒体记者 付岩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