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豚戏水。 孔建国摄

南京江宁区江豚广场嬉戏的儿童。 余 萍摄

南京是长江入苏“第一站”。 冯 芃摄

长江江豚，“天生微笑的精灵”。历代文人墨客往往以豚写江，“凌波逐浪来江豚”“坐看江豚蹴浪花”“江豚时出戏，惊波忽荡漾”……活泼诗句间，尽展大江之美，江豚之趣。

南京，长江入苏“第一站”。长江岸线占全省近1/4，全国唯一在市中心江段有野生江豚稳定栖息的城市。贯彻“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要求，落在考核上是水污染治理、水生态修复、水资源保护等指标。对老百姓而言，江豚的微笑，就是最直观的治江成效。

江豚数量多了，普通市民亲眼看到江豚戏水的机会越来越频繁了。当下，大江流经的南京各区板块，纷纷趁势打造“江豚广场”。《南京观察》记者近日溯江而下，踩点在建和拟建的江豚广场，寻访“一条江”和“一只豚”的“南京故事”。

“江豚广场”知多少

如果说南京是长江入苏“首站”，那么地处南京长江段最上游的江宁滨江开发区就是“首页”。5月31 日，滨江开发区举办一场“保护母亲河、建功新时代——‘长江行’全媒体行动”启动仪式，通知媒体记者的采访地点，就是“江宁区江宁街道江豚广场”。

背水坡的水杉、香樟迎风挺立，迎水面的芦苇、杨柳随风起伏，总面积40万平方米的绿草地如一条绿色地毯顺江铺陈。19.08公里滨江岸线经过景观提升后惊艳亮相，变成了“网红打卡地”。市民带着孩子们在这里参加周末的长江保护主题活动，沿江绿道徒步游览、放风筝、制作生态瓶。园区工作人员用手机播发他们拍摄到的一段段江豚出没小视频，孩子们好奇围观，兴奋不已。

“滨江段的新济洲头、洲尾等处经常都能看到江豚在水中欢快嬉戏、捕食的画面，我们这是名副其实的‘江豚广场’。” 江宁滨江开发区市政工程科科长张博说。

沿江而下，10多公里处，是雨花经济技术开发区。长江三桥湿地公园里林木葱郁，满目绿意。走进秦淮新河入江口生态景观提升工程现场，废弃的金大妈码头上，工人们正在忙碌施工。码头栈道被就地保留，变身观江平台。登上平台，东望鱼嘴湿地公园，北眺江北老山，壮观的长江三桥、大胜关大桥都成了这里的“背景板”。这里，正计划打造一处“江豚广场”，预计7月底建成。

“我们这儿是观测江豚的最佳地，最近在江岸防汛，我们经常能用手机拍到江豚。”雨花经开区分管农水工作负责人汪立文说。之前，这处码头被关停出租，成了杂乱的货物堆场，江畔居民临江不见江。江豚广场建成后，这里将成为集生态保护、文化展示、科普教育于一体的滨江生态休闲绿地，将三桥湿地、鱼嘴公园无缝联结，共同构成江畔最美“绿肺”，市民亲近长江的公共休闲空间。

与雨花经开区仅一河之隔，是建邺区的鱼嘴湿地公园。今年3月24日，《江苏鱼嘴湿地公园江豚广场改造工程项目招标公告》发布。江豚音乐广场原名白鹭广场，近几年鱼嘴湿地公园附近江段江豚身影频繁可见，加上广场经常举办户外音乐活动，建邺区决定以江豚和音乐为元素，将广场更名改造为江豚音乐广场。

“广场改造的亮点之一，就是增加了江豚的元素。”滨江公园管理有限公司工程管理部曾雷介绍，为方便举办音乐节，广场将原先的鹅卵石进行了压膜混凝土铺装，同时在路面镶嵌了江豚和音符的图案，夜晚的灯光下，江豚和音符图案将闪闪发光。今后，广场还将建设江豚形状的观景平台，方便市民游客登高览江，观赏江中 “微笑天使”。

江豚广场不仅“热”在江南，鱼嘴公园隔江对望的浦口区，近两年“铁腕”治江，昔日“十里造船带”整饬一新变成了“十里风光带”。今年的浦口区政府工作报告里明确写道：“启动3平方公里桥林滨江段改造提升工程，建设江豚公园等滨江特色景观。”

入夜，鼓楼滨江，沿江步道宝船公园段一处废弃码头上，6只大小不一、憨态可掬的江豚镂空雕塑熠熠发光，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成为江畔上一道亮丽风景。鼓楼下关滨江商务区管委会相关负责人说，将围绕江豚文化，将在江边路修建布置一座江豚科普馆，集中展示江豚的物种资料和近年来的保护工作。

长江南京段96公里，一路沿岸看江，命名“江豚广场”或以江豚为主题的滨江公园，已建成和在建的大大小小有五六处。长江江豚，这一2013年就被列入《世界自然保护联盟濒危物种红色名录》的极危物种，在南京将有越来越多的“家”。

过江通道给江豚“让路”

南京人对江豚并不陌生，但从数量上看“比大熊猫还珍贵”。今年1月，国际学术期刊《整体环境科学》刊文称，继白鳍豚宣布“功能性灭绝”后，长江江豚成为长江唯一的哺乳动物。

江豚是隶属于鼠海豚科的一种小型齿鲸类动物，长江江豚是江豚的唯一淡水亚种。其种群数量已经从上世纪90年代的2700多头下降到2012年的1000头左右，其种群年下降速率超过了5%。2018年7月，农业农村部发布消息，长江江豚数量减少至仅剩约1012头。

究其原因，一方面，过度捕捞导致渔业资源严重枯竭，没有充足的食物支撑庞大的江豚种群。另一方面，长江作为航道，大量船舶穿行其中，大型船舶产生的噪声对靠声呐系统捕食、交流的江豚产生不利影响。此外，港口、码头、岸基的建设，还有工业、农业的污水排放，破坏了长江江豚的栖息环境。

为了保护江豚和长江流域生态环境，2014年，江苏省人民政府批准成立了南京长江江豚省级自然保护区。西起江宁区新生洲，与安徽省马鞍山市相邻，东至南京长江大桥，规划总面积86.92平方公里。江宁、浦口、栖霞、六合沿江四区相继成立南京市豚类自然保护区管理分站，积极开展执法巡护、科研监测、涉水工程监管和水生态修复等工作，并加强对江豚保护区的宣传，禁止一切进入保护区的违法捕捞等破坏环境的行为。

去年4月，一则消息令人印象深刻：《为江豚，过江通道让路了！》文中透露，新济洲水域是南京长江江豚自然保护区的核心区，锦文路过江通道的选址地就在此附近。在方案研究初期，南京市就考虑要尽可能少在江中设立桥墩，选择了“三塔悬索桥”方案，在江中仅设一处桥塔。但为了江豚，方案又再次进行了调整——把新桥梁线位从江豚自然保护区核心区边缘迁移到缓冲区，取消江中桥塔，将原有的三塔悬索桥改为双塔悬索桥。修改后，两座桥塔分别位于新济洲和子汇洲上，完全避开江豚保护区，主跨跨径将达到2079米。南京还邀请权威机构，开展长江南京段过江通道水下噪声特性及其对江豚的影响研究——这不是南京第一次听取江豚的“意见”，早在2014年长江五桥开工建设前，南京就首次对江豚保护区进行了影响论证。

更多的“护豚行动”在继续。南京市园林绿化局在中山码头、长江三桥、新济洲三个江豚较活跃的片区，布设5个点位的高清摄像头。通过可见光和红外监控，实时观测并可跟踪拍摄江豚活动状况。目前，南京已建有6个人工固定观测点位。南京还将探索建立水下声学监测系统，研究江豚在水下的活动规律，计划首先在江豚出没比较频繁而且常年生活稳定的长江三桥点位布设相关设备。另外，南京市还在筹建长江江豚救护基地，并将配备救护专用设备、医疗设备及技术人员，确保搁浅、受伤的江豚第一时间得到救助。

来自民间的“护豚力量”更为活跃。在南京高校，一只只“留住江豚的微笑”暑期社会实践团队走到江边，考察南京长江江豚保护区的环境，组织江豚观测活动，为长江大保护点赞；在社区，江豚摄影展、江豚绘画大赛、江豚主题文创产品设计等活动此起彼伏，宣传江豚保护，呼吁人们保护长江的微笑精灵；在年轻人喜欢的“哔哩哔哩”网站，南京网友上传的一则《我看到江豚了！！！！》的小视频成了爆款，收获海量点击点赞……

“做一名保护江豚的宣传者、志愿者，积极投入到江豚保护的宣传活动中；当发现长江上出现非法捕鱼的情况时，立即与执法部门联系……”去年10月启动的“2019南京长江江豚保护主题月”活动上，“江豚保护小使者”代表蔡润执宣读倡议书，稚嫩的声音里透露着保护江豚的坚定。南京面向广大小学生群体推出“宁小豚”计划，孩子们通过培训了解江豚保护知识、参加志愿服务实践，在学校和社区当中、在家庭里，发挥江豚保护“小宣传员”作用。通过自己的行动，影响身边的父母长辈、同学家人，带动更多人一起关注江豚、参与长江生态保护。

官方民间手牵手，护江护豚齐发力，长江江豚在南京活得越来越“滋润”，“抛头露面”的频率越来越高。鱼嘴湿地公园工作人员张瑞说，她2016年刚到公园工作时，江豚只在春秋季比较活跃。近年来江豚活跃度越来越高，一年四季都能看到。6月1日下午14时30分，南京江豚保护协会在附近江段直播时，十几头江豚在主航道附近“微笑”现身，露着黑脊背成群结队顽皮戏水，这一盛况吸引近10万人在线围观。

“江豚是长江生态的晴雨表！”南京江豚保护协会秘书长姜盟介绍，目前，长江南京段水域稳定地生活着一个江豚种群，数量大约50头。近年来种群数量呈增长趋势。

水清岸绿江豚现

在城市规划专家看来，“江豚广场热”更是南京城市发展大变局的一朵美丽浪花。新世纪以来，南京从原来的背江发展转向跨江发展、拥江发展，从“秦淮河时代”迈进“扬子江时代”。南京市规划与自然资源局局长叶斌说：“长江将成为南京新的城市发展主轴。”

城市形态的一系列巨变，围绕长江铺展；环境提升的一处处“匠心”，围绕“大保护”而动。定位现代化国际性城市中心的河西新城，是南京“江河”时代更迭的重要标志。辖区内江岸约11公里，当年多为防护堤、采砂场、油库等。如今，油船接驳栈道改造成观江平台，游客云集。“每年接待游客近600万人次，国内外考察调研300多批次。” 河西新城区开发建设管委会副主任蔡国峻说，这里的“湿地丛林”设计别具一格，蜿蜒曲折的步行栈道,让游客既可近距离观赏湿地，又避免了不断增加的人流对湿地生态的影响。

长江北岸，南京新主城——江北新区已成投资热土。以“最美的岸线，最近的未来”为愿景， 江北新区26公里长江岸线湿地保护与环境提升工程正在推进，将这一滨江城市的景观通廊。昔日厂棚林立的浦口区9.8公里“十里造船带”，正变身“春江十里”景观，沿岸30余家企业全部拆除，复绿面积约90万平方米。

长江五桥如长虹卧波，合龙在即，年底通车。现场的施工和江面穿梭的船只，并没有惊扰这里的“原住民”。市民武家敏这几天拍下了五桥脚下近千只野鸭自由栖息的视频，“长江两岸的生态越来越好，这里鸟类越来越多。”

当年，私建私挖的房屋、菜地一直扩张到岸边，生产码头一字排开，把江水与城区完全隔绝，“江不见城，城不见江”。下关滨江商务区管理委员会四级调研员惠宏介绍，近年来，鼓楼区将500余户居民、7.9万㎡房屋、21家工企单位、22个生产性码头从长江边上陆续退出，腾退岸线4.5公里。如今，沿江路上移步换景，民国首都电厂旧址、欢乐舞台广场、下关历史陈列馆、下关火车主题公园……一溜历史建筑旧貌展新颜。“江岸文化遗产扎堆，全市少有，这是历史给鼓楼留下的财富，我们整治长江岸线不光是做好生态环境，还要做好历史记忆和故事的讲述传承。”惠宏说。

江中丽岛——八卦洲是南京主城的绿色通风廊道，至今仍是一片田园风光。“我们是离新街口最近的农村，城市的中心花园。”八卦洲街道工委书记倪天华说，作为限制开发地区，他们要更加坚定地走绿色发展之路。洲头公园退耕还湿工作，农业嘉年华吸引大量游客，他们正申报第二批国家长江经济带绿色发展示范区。

站在八卦洲上，放眼对岸可见燕子矶青山如黛。这是提高“含绿量”、赢得“含金量”的最近例证。燕子矶地区曾是南京的“化工城”和“臭源”，不到20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有404家工业企业，一年产值320亿元，贡献税收约30亿元。栖霞区“壮士断腕”，近10年间累计投入150多亿元，全面关停污染企业。如今的燕子矶水清岸绿，滨江风光带已成为市民休闲的新去处。栖霞区副区长孙爱军说，“一个宜居宜业的滨江燕子矶新城正在快速崛起。”

顺流而下，16.1公里的长江六合区龙袍段，一张更大的发展宏图已经绘就。南京规划建设的九大新城中的最后一个——龙袍新城已铿锵落子，正全面启动建设。最近公布的《南京江北新区龙袍新城总体规划（2018—2035年）》明确：依托“江山河州”，打造枢纽大港、湿地趣城；聚焦“产城融合”，打造滨江生态新城；落实“长江大保护”，打造海港枢纽经济区。

“江豚热”热了“大保护”

南京各区抢着建“江豚广场”，政府相关各部门纷纷围绕江豚“宜居”出硬招实招，民间的南京长江江豚保护队日夜观测，南京江豚保护协会主题活动不断……“江豚热”的背后，是南京市深入贯彻落实“共抓大保护、不搞大开发”战略思想，践行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理念。

“江豚热”带来的另一个巨大社会效应是，让“长江大保护”理念以一种“形象化”的方式，直抵人心、深入民心，极大提高了社会和普通百姓的参与度。某种程度上，“江豚热”让“长江大保护”这个热词，在南京变得更“热”。

“凌波逐浪来江豚”，凭的是水质好。6月1日，南京市生态环境局副局长李文青报出了最新监测结果：今年以来，长江南京段干流水质持续稳定在Ⅱ类水以上。7个省控入江支流控制断面水质全部消除劣Ⅴ类。全市22个省考以上地表水断面水质优良比例为100%。截至目前，南京市水环境质量水平位居全省第一。

“坐看江豚蹴浪花”，还要有可让人“坐看”的美丽江岸。最近，南京启动《南京市长江岸线保护详细规划》编制工作。根据岸线规划初稿，主江生产岸线将由2018年的36.9%规划下降至2025年的29%。在长江三桥与二桥之间，南京全面推进生产岸线退出，为建设“南京外滩、城市客厅”留足生态空间。

南京市发改委副主任蒯旭光说，“我们要将把更多岸线还给母亲河、让给市民群众，让‘黄金带’镶上‘绿宝石’，更具‘高颜值’。”

一条江，两岸人，一方水土，南京正和上下游兄弟城市一起，同心担当历史重托，为长江大保护贡献智慧和力量。

可以预见，长江江豚的微笑，必将越来越美，更加灿烂！

本报记者 王世停 鹿 琳 仇惠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