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2月初，作为江苏文脉整理工程的第一批成果，《江苏文库》首批书目正式出版，其中的“精华编”包括五本，分别是《说文解字注》《瓯北集》《廿二史札记》《陔余丛考》《孟子正义》。细心的读者会发现，这五本清代江苏学者的著作中，有三本出自同一人之手， 《瓯北集》《廿二史札记》《陔余丛考》都是清代文学家、史学家、诗人赵翼的代表作。

　　赵翼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学者？他在江苏文脉中占有怎样的地位？如今的江南地区，还能找到多少和赵翼有关的遗迹呢？记者展开了一番探访。

　　因为是江南人，他“丢”掉了状元

　　赵翼，字云崧，一字耘崧，号瓯北，晚号三半老人，清雍正五年（1727）生于常州府阳湖县西干里。赵翼的先祖是北宋名臣赵抃。曾有资料认为，赵翼是宋代皇室后裔，徐州师范大学赵兴勤教授在《赵翼评传》中考证，此说并不确切。赵翼的号“瓯北”与先祖赵抃有密切关系。赵抃是浙江衢州人，衢州在瓯江之北。赵翼早年自号为“鸥北”，有与鸥鹭为盟之意；后来改“鸥北”为“瓯北”，寄托着怀念祖籍的意思。

　　赵翼家境非常贫寒，父亲赵惟宽靠当塾师维持一家窘迫的生活。但赵翼很小就表现出非凡才气，“少年意气慕千秋，拟作人间第一流。”12岁时，赵翼就能在一天之内写出七篇精彩的文章。

　　乾隆六年，赵惟宽病逝，一家人生活更加困苦，赵翼不得不继承父业，靠给大户人家教书维持生计，但他依然发愤苦读，希望通过科举改变命运。

　　19岁时，赵翼被录取入常州府学，但此后的科举之路并非一帆风顺，一直到乾隆二十六年的恩科会试，他才大显身手。

　　当时，赵翼已在军机处任职，当他听说朝廷开恩科后，跃跃欲试，志在必得。但客观形势却对夺冠呼声最高的赵翼非常不利。读卷官是和赵翼相熟的军机大臣刘统勋、刘纶。这两位为避嫌疑，会刻意压低和自己亲近者的名次。而且朝中已有“历科鼎甲皆为军机处所占”的舆论，乾隆早有耳闻，内心中不想让军机处出身的人中状元。如何应对呢？考试之时，赵翼故意改变字体字迹，变换了文风，交上了一份答卷。

　　早已心存不让赵翼中状元想法的考官们很快定下第一名的试卷，从字体和行文上看，也不像出自赵翼之手，但揭开名字一看，这第一名的卷子竟然还是赵翼的！

　　常州人赵翼名列第一，浙江人胡高望名列第二，陕西人王杰名列第三，这可怎么办？考官们将前十名的卷子呈送乾隆预览。乾隆心中也不想再多一个“江南状元”，他问道：“本朝陕西出过状元没有？”群臣答：“还没有！”乾隆说，那就把赵翼和王杰调换名次吧。就这样，本该是状元的赵翼成了探花，本该是探花的王杰成了状元。

　　由于自己的江南籍贯和军机处出身，赵翼倒霉地丢掉了状元，他虽然心中不服，也只能无奈接受。但毫无疑问，赵翼是有状元之才的，他后来的成就超过了清朝几乎所有的状元，当然也包括那位被乾隆“钦点”的王杰。

　　提倡男女平等，热心帮助女诗人

　　赵翼高中探花后，先后任翰林院编修、顺天府乡试考官、会试同考官、广西镇安知府、广州知府、贵州贵西兵备道道员等职。十几年宦海生涯中，他表现出了杰出的才干，政绩斐然，深受百姓爱戴。在云南筹划与缅甸的战事和平定台湾林爽文起义中，他两度参与戎机，出谋划策，显露了军事方面的才能。

　　乾隆三十八年（1773），赵翼的母亲已76岁高龄，他向朝廷告假回乡，奉养老母，得到批准。从此，赵翼回到故乡常州，不再复出为官。辞官后，他开始著述《陔余丛考》《廿二史札记》，编订《瓯北集》。他常与袁枚、王鸣盛、孙星衍、洪亮吉、张船山、蒋士铨等当时的知名文人交游，往来于苏州、江宁、扬州、杭州之间，所到之处，诗酒唱和，传写诗篇，江左纸贵。他还曾执掌淮阳书院、扬州安定书院，培养了大批人才。

　　赵翼关注民生，同情百姓疾苦。江南虽称“鱼米之乡”，但在嘉庆九年，因为洪水暴发，大雨成灾，发生了饥民入常州城抢米的风潮。据《赵翼评传》载，当时赵翼家中存有米一百二十石，如果按照市面价每升三十五文的价格售卖，赵翼能发一笔横财，但他为了拯救饥民，将大米每升三十五文降至二十四文，贱价出售，以安定民心。在《逃荒叹》《掘芦根》等诗中，赵翼生动记录下了江南饥荒后哀鸿遍野的惨景，表达了他对民生疾苦的关注。

　　赵翼与钱塘袁枚、铅山蒋士铨齐名，是乾隆年间诗坛上最受欢迎的“偶像”。赵翼和袁枚的关系非常好，曾多次来江宁（南京），游览随园。但赵翼对袁枚的一些做法也多有批评，他曾以委婉的方式，用玩笑游戏的笔调，讽刺袁枚以“花里神仙”自诩，广收女弟子，蓄养姬妾的做法，这反映了他胸怀坦荡磊落的一面。和当时很多文人不同，赵翼对女子有足够的尊重，曾给予常熟女才子归懋仪、句容女诗人骆绮兰热情的帮助，他认为女子也能以才传世，得到世人的尊重。

　　三本著作代表其文学史学成就

　　作为一名杰出的诗人，赵翼留下了将近五千首诗歌，以五言诗最具特色，与袁枚、张问陶并称为清代乾嘉性灵派三大家。赵翼论诗重“性灵”，主“独创”，反摹拟，诗境开阔，他的名句“李杜诗篇万口传，至今已觉不新鲜。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论诗五首其二》）家喻户晓。

　　作为史学家，赵翼治学严谨，考据精赅，他的《廿二史札记》与王鸣盛《十七史商榷》、钱大昕《廿二史考异》并称“乾嘉时期三大史学名著”。梁启超评论他“用归纳法比较研究，以观盛衰治乱之原”。

　　《江苏文库》的“精华编”精选历代江苏籍学人具有代表性意义、产生较大文化影响的著作300部左右，以当代学术标准加以整理出版，首批五本书目中就包括赵翼的《瓯北集》《廿二史札记》《陔余丛考》。“精华编”主编、南京大学文学院院长徐兴无教授说，赵翼是清代江苏籍学人的杰出代表，是江南文脉中不可忽略的重要人物，此次“精华编”收录的这三本著作反映了他在文学和史学两方面取得的成就。

　　记者了解到，在常州、无锡两地，还保留着和赵翼有关的遗迹。赵翼故居坐落于常州前北岸，主体建筑犹存，包括赵翼著书处“湛贻堂”，赵翼曾在此居住31年。

　　嘉庆十九年（1814），赵翼以88岁的高龄去世，葬于无锡马山桃坞岭鹁鸪山麓，背倚冠嶂峰，面向万顷太湖。赵翼墓保存完好，墓前保留着清嘉庆二十年（1815）所立的墓碑，碑上镌刻：“皇清诰授中宪大夫、赐进士及第、翰林院编修、贵州贵西兵备道、庚午科重赴鹿鸣筵宴、晋加三品、显考瓯北赵府君；诰封恭人、晋赠淑人、显妣程太淑人之墓”。 记者 于 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