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当初,我也一直以“为天地立心,为生命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为己任,我是何等的具有人文精神啊,何等的自律自守啊,可现实呢,虽然长着一颗红楼的心,想结交些三国里的桃园朋友,可碰见的都是水浒中的事,遇上的都是西游中的人,所以呢,有时候我也未能免俗,只能虚与委蛇随波逐流。最后呢,我再送你两句话:“成功了,什么狗屁都是经验;失败了,什么经验都是狗屁!”你好好消化一下吧!”
读了这一段书摘,是不是一边捧腹大笑一边拍案叫绝?其实,这位常州作协主席胡军生虽为“文学正规军”,却是个名副其实的“段子手”,类似上文中的这些“歪理”、顺口溜、网络语言在这部反映政治、资本、商业生态的小说中随处可见:“成功有两大诀窍,第一靠脸,第二不要脸!”“您的优点是很迷人,您的缺点是迷死人。”“我的人生共分两个阶段,一个阶段是认识您以前,一个阶段是认识您以后啊!”
这部笑得让人读不下去的《套牢》,究竟是一部怎样的小说?昨天,由省作家协会、常州市文联主办的胡军生长篇小说《套牢》研讨会在南京召开,省作协主席范小青、省作协党组书记韩松林、文学评论家汪政、《莽原》杂志社副总编晓雪等一众“大咖”济济一堂,和“段子手作家”胡军生一起“韶韶”小说《套牢》的那些事儿。
《套牢》讲述的是一位在机关混得灰头土脸的青年干部钱东平想方设法从官场转战商场的荒诞经历,透过主人公的“异化”历程揭开了部分地区官场、商场中存在的一系列“怪现象”。作品笔力遒劲酣畅,讽刺淋漓畅快,与会专家学者一致认为,《套牢》显示了作家胡军生直面现实的创作精神和对社会生活的深入挖掘,是一部将笔触伸进社会生活最前沿的优秀作品。
《套牢》于2017年首发于《莽原》杂志(没错,就是鲁迅曾担任主编的杂志),作为《套牢》的“东家”,《莽原》副总编晓雪对这部小说青眼有加:
“《套牢》书写的新现实题材尤为引人注目,文中涉及的字画收藏、股票买卖本是寻常的商业行为,但当它们成为官员权力寻租的工具,对之进行文学呈现的意义也就随之凸显。读者看到的不再是商业现象,而是人性的贪婪、自私和欲望的失控,并因此丧失掉‘人为万物之灵长’的崇高地位。小说把附着在时代角落里的‘污垢’赤裸裸地呈现出来,反倒激发了人物对于清澈美好的事物的追求、对‘初心’回归的呼唤。”
小说对部分地区存在的官场不良现象的揭露不可谓不辛辣:“接待也是生产力,革命就是请客吃饭”“无事也登三宝殿,闲来围着领导转”“随大流,不挨揍,济民利物非吾事,自有周公孔圣人”……这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歪理”在书中俯拾即是,听起来荒诞无比,却是书中人物们津津乐道的处世哲学,这种不正常的官场环境很快将主人公也异化为“非人”。评论家汪政认为,《套牢》是一部充满喜剧元素的主旋律作品,它让负面人物在聚光灯下尽情表演,由此引发的笑声具有强大的讽刺力量:
“《套牢》恢复了当代文学中较为少见的喜剧传统,它不仅大量使用了网络段子,还充分运用变形、夸张等现代文学手法,让‘吃瓜读者’的笑成为推动社会进步的力量,这是对主旋律作品创作生态的一次富有意义的拓展。”
小说中的“电梯事件”,就很好地体现了《套牢》在现实主义手法和现代技巧之间的穿梭自如。不小心和领导一起走进电梯,自己去13楼,领导去15楼,这电梯按钮该怎么按?“老司机”梅自起给钱东平上了一堂“人生课”:
“如果当电梯运行到13楼到15楼之间时你及时出手按13楼的电钮,就能保证电梯既不在13楼停靠又能在抵达15楼后在最短的时间内迅速返回13楼,这样既保证了领导的时间又节省了自己的时间,而且让领导不自在或者说厌烦你的时间达到了帕累托最优状态……”
这样一种夸张到近乎荒诞的情节架构,很容易让读者想起约瑟夫海勒《第二十二条军规》、果戈里《钦差大臣》或是契诃夫的《小公务员之死》,但不同于这几部作品的是,在《套牢》中,作者胡军生并不打算呈现彻底的荒诞和无底的苍凉,在作品结尾处,失去了未婚妻、工作乃至前途的钱东平,开始有了一些反思:
“我当年的抱负和曾经的单纯,早已被这座城市的物质和空虚埋葬。不是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是该转弯了。接下来的我,不得不去学会习惯本该习惯的习惯,并且重新执着于早该执着的执着……”
不是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而是该转弯了。“由此,作者的意图已经不言自明:真诚地期待主人公回归‘初心’,重新踏上本该早已踏上的正路。”南京大学文学院教授张光芒总结说。
记者 冯圆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