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年内六次来宁演出,南大教授拿“职业信誉”打广告。
这一周,南京戏迷或主动或被动学会了读一个汉字:婺(wu)。原因是,一个来自浙江金华的地方小剧种婺剧“大闹南京“,从4月16-22日连演一周9场,观众惊呼其技,口口相传,引得更多人奔往南京博物院和遥远的南大仙林校区一睹真容,一时圈粉无数,而且很多都是年轻学子。
婺剧是浙江地方戏,流行于金华一代,又称金华戏。虽然有着400年的历史,但对于喜爱越剧、锡剧和京昆的江苏人来说,婺剧是个不折不扣的外来小剧种,很多人闻所未闻。
这一回,南京博物院“梅花戏剧节”邀请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浙江婺剧团)在南博驻场演出,老茶馆演6场折子戏,小剧场演1场大戏。南京大学邀请于仙林校区恩玲剧场演两晚经典折子戏。
一周的演出情景可以用“燃爆“来形容。
4月17、18日两晚,并非周末,1200座的南大恩玲剧场却座无虚席。演出之前,南大文学院副院长吕效平教授在朋友圈发帖,“请了当今中国最好的戏曲演出来,我以我的的职业信誉担保,散戏时你一定会感谢喊你来看戏的朋友”。演出的折子戏中,《梳妆》是婺剧《抬花轿》中的经典一折,演员用甩辫子、翻身、卧鱼、抛手绢、抖肩、抛盖头等技巧来展现周凤莲出嫁前的人物内心情感,精彩鲜活,全场掌声不绝。《断桥》是婺剧“文戏武做”的代表作之一,素有“唱煞白蛇,做煞青蛇,跌煞许仙”的说法。白娘娘和小青采用婺剧独有的“蛇步”、“蛇形”身段显示出“神人一体”的舞姿,许仙的“十八跌”跌出了婺剧强烈粗犷的风格,而三人的每一组造型婉如“活的雕塑”,美轮美奂。
看完以杨霞云、楼胜为代表的一批婺剧演员的精彩表演后,学子们深深折服,纷纷发朋友圈为婺剧打call。南林大的“云影苍梧“同学表示,这辈子从来没看过这样的好戏,在暮气笼罩的戏坛第一次看到盛唐气象!有三个这样的剧团,中国戏曲复兴指日可待;有十个这样的剧团,“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的景象不远矣!
南博老茶馆、小剧场早已是多剧种竞技的舞台,这样的盛况也久已不见。19日下午演出完《白兔记》后,有宁愿熬夜挨骂也不愿错过好戏的学生发出长评:在我印象中,3年半来,老茶馆演出结束,观众站起来给演员鼓掌,绝无仅有,今天《白兔记》是唯一一次!
事实上,婺剧两年内已经第六次光顾南京,南京市场是逐渐焐热直至本次演出一周彻底爆发的。2017年江苏中秋戏曲晚会上,外来剧种婺剧“穆桂英大破天门阵”片段,几乎抢了江苏剧种的主场风头,也曾一度成为南京戏迷打趣的谈资。
婺剧热潮,引起了高校戏剧专业师生和同行戏曲演员的高度关注。著名昆曲小生施夏明用了“震撼”二字,“这群婺剧演员真可谓是文武双全,演员个人条件非常棒,团队合作默契,看他们的戏绝对是一种享受”。南京市越剧团的优秀青年花旦章琪在戏校学的《断桥》,就是移植婺剧的身段技巧,再去现场观摩《白蛇传》全剧之后,章琪感叹道:“婺剧有一个高品质高素质的好团队,不仅主要演员唱作武功好,剧中的每个配角每个龙套都很出色,值得我们学习。”南京市京剧团团长王珏在看过婺剧的武戏场面后也称赞,功夫了得,京剧武戏中恐怕只有《雁荡山》可以与之较量了。
小剧种何以有这样的大气象?2016年把婺剧首次引进南京的南博非遗研究所所长陆建芳认为,婺剧有几个特点。第一,他们非常重视传统,所有的创新是在充分吃透传统的基础上进行;第二,这个剧团在队伍培养上很有绝招,好的演员在台上可以成为名角,在台下也乐于为大家服务,哪怕是在厨房端个盘子都没有问题,这种价值观的确立对团队建设起到很大的好处;第三,婺剧院对于市场开拓也很有想法,无论是农村市场还是城市市场,国内市场还是国外市场,采用不同方法开拓,不同市场配不同的戏。陆建芳认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婺剧已经成为了全国地方戏的一面旗帜和一个方向,对于江苏地方戏来讲,可以学习、借鉴的地方太多了!
“传统戏不继承不发展就是死路一条”,浙江婺剧艺术研究院副院长楼晓华说。婺剧最大特点是粗犷热烈、文戏武唱,传统戏和新编戏两手抓,但创新和传统一定是四六开甚至三七开。不扣准剧种特点搞创新,时间长了,剧种就没有了。“剧种特点“让南京观众印象深刻。《白蛇传》各个剧种都有,很多观众对比了京昆川多剧种之后,认为婺剧的《白蛇传》确实令人叫绝。
说起本周圈粉无数的演员队伍,楼晓华一脸自豪。他们的人才培养特别注重储备。浙江有个专门培养青年演员的“新松计划”大赛,2012年第一届,金奖冠亚季军都是婺剧团的, 2017年第二届,12名金奖婺剧团又占三分之一,获奖演员基本都是团里的龙套演员——这正是南京观众看到的连龙套都精彩的原因。
从演出市场来讲,这个地方戏剧团每年演出至少500多场,最多一年700多场,“全中国只有西藏云南没去过,国外市场五大洲都跑遍了。”
而更不可忽视的一个大生态是,浙江戏曲有一个独特景观,国有、民营剧团繁荣共生。就拿婺剧来说,全省共有7家国有婺剧团,民营婺剧团100多家,仅缙云县就有12个民营婺剧团——在江苏,即便是发展最好的锡剧,也没有此等荣光。据浙江省文化厅不完全统计,截至2016年底,全省有民营剧团1200余家,演出收入约15亿元。
楼晓华说,小剧种发展,一定要有开放心态。一个剧团好不算好,每个剧团好剧种才会真的好。民营婺剧团只要有需求,我们都配骨干力量去指导,甚至把我们的戏教给他们,让他们在下面普及。等基层观众普及了之后,想看高水平演出自然会想到我们这个省级剧团。这总比老百姓一年两年没戏看,把婺剧这个剧种都遗忘要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