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日，腊月二十，古城如皋大街小巷的年味已经浓得化不开。一大早，新华日报·交汇点记者驱车赶到石庄镇邹蔡村时，66岁的村民邹连学正忙着置办年货，鸡鸭鱼肉堆满了半间屋，“今年春节没收到‘红色炸弹’，不然，我可不敢这么‘铺张’。”

老邹口中的“红色炸弹”，指的是逢年过节各种推不掉、躲不开的人情。“人情急似债，锅子顶头卖。”老邹说，以前每到春节、国庆等长假，红白喜事扎堆办，酒席吃都吃不过来，“人可以不到，礼不能缺席。礼金动不动上千，不管口袋里有没有，都得跟着大伙一起送。”

邹连学种着3亩多地，平时打打零工，在村里不算富裕。捧着厚厚的家庭账本，老邹介绍，前几年，每年人情债支出超过1.5万元，一年忙到头，一亩地的收入还不够喝一顿喜酒。每到“年关”，一颗接一颗“红色炸弹”，经常让他愁得睡不着觉。

发愁的不只邹连学一家。村干部统计，看病和人情债，已成为邹蔡村村民家庭最大的负担。村党总支书记邹平告诉记者，人情越涨越高，背后其实是所谓的面子在作祟。送的人担心送少了，被亲戚朋友说小气；收的人害怕事情办得没有排场，被左邻右舍瞧不起。人情风越刮越猛，不办事就“吃亏”，满月宴、生日宴、乔迁宴、升学宴名目繁多，有的人家为此甚至不得不借债。

已经“洗脚进城”的农民同样不轻松。家住如城街道仙鹤社区的蒋桂兰捧出两本人情账：2002年家里老人去世，收的人情大多是60元、80元，最多也就100元；2009年新房上梁，人情的最低标准已涨到200元，最高600元，“日子虽越过越好，但怎么也赶不上人情上涨的速度。现在，上千元的人情已不稀奇。”

“人情变了味，已成为群众小康路上的‘绊脚石’。”如皋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高峰介绍，如皋以新时代文明实践中心建设为契机，狠刹“人情风”，组建移风易俗实践指导分中心，推动全市347个村（社区）修订完善村规民约和红白理事会章程：办理红白事先到村（社区）说明备案，乡邻不随礼，丧事3天办结，酒席控制在10桌以内，每桌标准不超过500元。

新规矩要立起来，并不容易。一天大早，邹蔡村的大喇叭响了，老党员张光领在广播里掏心窝子：“人情往来，初衷是携手互助，过去村里穷，庄户人家婚丧喜庆只需几元钱，你凑2角，他出3毛，大家相互支持把事情办完。可现在，人情膨胀到上千元乃至几千元，甚至变成了‘生意’，弄得喜事‘办不起’、人情债‘还不起’。这陈规陋习，该狠踩刹车了！”

“老党员这番话，说到我们心里去了。”去年元旦，邹连学女儿出嫁，他一不上酒店，二不请乐队，把婚宴主场选在村里的易俗堂。跟着老邹，记者来到易俗堂。200多平方米的大厅里，整齐摆着10张大圆桌，旁边连着厨房，锅碗、灶台一应俱全。“红地毯一铺，敞敞亮亮，不比酒店差！”老邹说，在易俗堂办事，水费、电费都不收，村里还组织志愿者帮忙布置环境、迎客端菜，村干部到场证婚，特别有面子！打开礼簿，婚礼共收礼金11600元，最大的一笔只有300元。“收得不多，花得也少。”老邹说，“原来至少得安排两顿酒席，菜和酒水就高不就低，5万元都不一定打得住，但这次，总共就花了1万多。身上担子轻了，我也移风易俗，没要女儿婆家1分钱彩礼！”

“我儿子参加‘新式婚礼’1分钱都没花呢！”蒋桂兰开心地介绍，1个多月前，听说社区新时代文明实践站举办集体婚礼，儿子就报了名。“集体婚礼不请迎亲车队，不放礼花鞭炮，而是请来‘金婚’‘银婚’‘钻石婚’等6对夫妇现场给3对新人送祝福，并根据我家情况，提炼出‘诚实守信 自强自立’的家训，替代彩礼送给儿子儿媳，特别温馨有意义。”

通过网络直播，仙鹤社区这场“新式婚礼”引起轰动，许多情侣纷纷预约下一场。而在邹蔡村，超过九成的红白喜事都集中到了易俗堂。去年，全村共办宴席20多场，比高峰期减少约六成。与此相对应，村民的人情支出由每户近2万元降至约4000元，节约了五分之四。

“人情债轻了，人情没有淡。”看着左邻右舍相互帮衬忙着蒸馒头、晒香肠，邹连学感慨，无“债”一身轻，轻轻松松过大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