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福故里、龟山脚下，有一幢三层教学楼和一排旧平房，这便是与山东莒南县接壤的赣榆区金山镇小河埃村小学，也是全区最偏远的村小。

　　前校后舍。在1300平方米教学楼北面，是12间教室改成的宿舍，宿舍外观有明显新旧之分，西边6间略显陈旧、东边6间有装潢出新痕迹。

　　“爬满丝瓜藤的西边院子，住的是家庭户；东边是改造后的公寓，住的是单身年轻教师。”伴随6月和风吹来的阵阵丝瓜花气息，村小校长刘建与记者边走边聊：全校293名学生，16名教师，其中3男5女8名外地年轻教师入住公寓。

　　住东边第一间房的，是四年级数学老师孙朴，2015年从灌云县考编进来。20多平方米的宿舍清洁整齐，外间是办公桌椅、两张双人床、衣橱和床头柜等，里间是卫生间和冲淋房。见记者仰头辨识热水器品牌，孙朴连忙招呼：“明细表贴在门口墙上。”

　　“小河埃村小学‘六有’宿舍校产登记表”显示，包含格力空调、海信电视机、海尔热水器等14项物品，“使用人”为孙朴签名。

　　“房间不止‘六有’吧？”记者问。“2017年起，全区推行乡村教师‘六有’安居工程，要求宿舍配卫生间、空调、热水器、有线电视、网络、防盗门，这‘六有’是标配，各地可自行添加。如镇里还给村小多配备了床垫、浴室柜、LED灯具等。”金山镇小学校长李青一旁补充道。

　　“刚来时住宿条件可差了。”孙朴现身说法，“旧教室阴暗潮湿，如同‘动物乐园’，屋顶蜘蛛漫步，夜里老鼠打架，夏天蚊虫扑面，连做梦都想调回老家去。”说到这里，他一指隔壁：“夏天，男老师可在院子冲个凉，女老师就苦啰。”

　　“如今条件改善了，找对象不愁吧？”记者打趣道。“我今年29，还没呢。”说完，孙朴羞涩地低下头。“你在挑。现在各个学校男少女多，男老师可吃香啦。”刘建拍拍他的肩膀冲记者眨眨眼。“不过，我在赣榆买房了，不打算回老家县了。”孙朴的话里透着自信。

　　向西走几步就是女生公寓，二年级老师程梦颖和她婆婆及20个月大的儿子，正在门口戏耍。到底是伶牙俐齿的语文老师，“忆苦思甜”说的都是细节：“我2016年来校，在老宿舍里谈恋爱、新公寓里生儿子。住老宿舍时，有终身难忘的‘两难’：一是洗澡难，村里有大通池浴室，总觉得不卫生，自己房间洗吧，又没卫生间，只能拿热水擦擦，没法痛快洗个澡。二是起夜难，从宿舍到公共厕所得有300多米，冬天哆哆嗦嗦把棉衣穿起来，开门出去，全身发抖；外面没路灯，黑咕隆咚好吓人，经常哼歌给自己壮胆；手电筒外壳又凉得扎心，好几次掉地上摔坏了；等回到宿舍，又得重新暖被窝……”

　　程梦颖一番话，听得婆婆抹眼泪。她扭头笑对婆婆说：“这下好了，全家三代人都享受‘六有’福利！”她爱人在外地工作，休完产假上班后，学校腾出一间双人公寓，让她和婆婆同住带孙子。“学校还辟出一间公共厨房，让我们做饭，连用煤气罐都免费。”她抱起儿子，笑得一脸灿烂和知足。

　　告别村小，记者乘车来到石桥镇中学，这里还是区中小学素质教育实践基地。区教育局局长陆建国正“躲”在这里搞“全省首个农村移动游泳池”项目。只见10个偌大防水布制成的游泳池排列操场，蔚为壮观。每个池长25米、宽15米、深1米，有6条泳道，一次可容纳80人。

　　“女生游泳池周边要封闭。”循着声音，记者找到蹲在地上检查工程的陆建国。“讲讲全区‘六有’情况吧？”记者开门见山。“好的，但能不能允许我花一分钟，先讲比‘六有’更重要的事？”

　　不等记者应允，他连连发问：“你知道学生最重要生存技能是什么吗？你知道每年暑假有多少学生溺水而亡吗？一句话，教游泳。城里有游泳馆，好办，可农村河塘多、留守儿童多，他们到哪儿学游泳？今年暑假，此地要办11期游泳培训班，教会全区9000多农村初一学生游泳。学生安，教师才能安。”

　　“怎么想起搞‘六有’宿舍？”记者转换话题追问。“区委、区政府尊师重教呗。不过，也有件事触动我。”他长吁口气，回忆说：“2016年我到农村小学调研，听到一件事，有个女大学生考进编，母亲送她到校报到，见校园杂草丛生，宿舍破破烂烂，当时眼泪就下来了，转身要带女儿回家，‘安全要紧，这书我们不教了！’”

　　他停顿会，接着说：“我把这事讲给书记、区长听，他们感同身受。从2017年全区启动，两年投入2000余万元，新改建教师宿舍及食堂18000平方米，并按三星宾馆标准配备设施，惠及65所农村学校800名教师。你知道全区‘六有’宿舍有个统一名字吗？”他现场考起记者来。

　　“叫‘里仁居’，在全区征集得名。取自《论语》‘里仁为美’，指跟有仁德的人住在一起才好。对吧？”记者暗忖，墙上明白写着，早看到了。“恭喜你答对了。”他幽默道。

　　记者 林 培